再看看曲琴公司的经营状况吧。
近几年,公司的所有下属单位中,除了成衣销售部稍有赢利之外,其他的单位全都亏损,整个公司自然也是大亏特亏,全靠银行贷款在支撑着。名义上,公司的下属单位都是个人承包的,独立核算,可博登却不管这一套,想用钱了,如果总公司的账上又周转不灵,他就一个电话打给下属单位的头儿,让人家把自己单位账上的钱划过来,全不管人家把钱划过来后是否会造成经营困难。对此谁要是稍有微辞,就会被博登臭骂一顿:“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你要是不想干了就说一声,给我滚蛋。”
对下属单位的经营,博登也是随心所欲地乱干涉。有一个曼谷职业大学的老师,搞了一个小发明,他通过别人把博登请去吃了顿饭,席中博登喝得高兴了,再听这个大学老师天花乱坠地一吹,马上让公司下属的模具厂投资生产这个大学老师发明的玩意儿,结果模具厂搞了半年,钱花了大把,生产出来的东西却并不像原来设想的那么管用,根本销不出去,全堆在仓库里了。那个大学老师挣了发明费,又拿了半年的生产指导费,拍拍屁股走了,只苦了模具厂。这种龌蹉事别人还不能提,谁提谁挨博登的骂。
起初虞子衿在曲琴公司上班时,还有点不太适应,整天无所事事,东晃西晃,不知道该干什么好,有时实在觉得无聊了,就溜出去转转。库奇路沿街的店面都很小,多是卖花花草草的,也有卖冰激凌奶茶冻和鱼干的。尤其让她感到惊奇的是,这一带小巷里的居民有不少还在用木制马桶。天气晴好的日子,小巷里隔不多远就能看见一只斜倚在墙边晒太阳的马桶,旁边还靠着一把竹制的马桶刷子。有的马桶油漆剥落,呈一种褐黄色,大概已经历过不止一代人的洗礼了。小巷里还时常能看见坐在墙边晒太阳的老头老太,他们一个个畏畏缩缩,神情落寞,寡言少语,彼此之间就跟一只马桶和另一只马桶呆在一起一样悄没声息。虞子衿觉得人活到这一步可就真没什么意思了。
不过,没用多长时间,她就适应了这种轻松的上班,并热爱上了这份工作。毕竟,想要潜伏下去,搞一笔钱报效组织,肯定要藏叶于林的。太鹤立鸡群肯定不行。吃苦耐劳不是那么容易让人适应的,享享清福适应起来又有何难。和同事们的关系搞熟以后,她立刻就融入到了这帮混子中去了,上起班来跟他们一样悠闲自在。
虞子衿还发现离公司不远的巷口,有一家棋牌社,她有时上班上腻了,就到那里去转转。棋牌社里,打牌下棋的人很多,全是带彩的,也就是赌博。和黄友欢一样,她也对赌博兴趣极大,但只爱看不爱玩,一是没那么多钱,二是没那份胆量。但看看也够刺激。
她见过一个下围棋输了两百铢的人,瞪着眼睛骂旁边一个插嘴的人,那个被骂的人梗着脖子刚想说什么,脸上就被一拳打开了花。我还见过一个玩牌九的小伙子,身上带的钱输得精光,然后苦苦哀求那个赢了他钱的人把钱还给他。“求求你了,把钱还给我吧,这是我一个月的工资。我老婆要是知道我把工资全输掉的话,不会让我回家的。”那个赢了他钱的人看样子认识他,叫他“小五子”,抽出了五十铢给他。他迅速地把五十铢装进口袋,又继续哀求:“太少了,再给我一点吧。求你了,大哥,再给点吧。”那个赢钱的不耐烦了:“去去,少来这一套。”旁边的人也说那个输钱的小伙子:“没见过你这么的人,输不起别来嘛。”“真是个二百五,输点钱成这德行了。”输钱的小伙子脸涨得通红,眼看着就要哭了。虞子衿在一边都为他感到难受。
记忆中,她到曲琴公司的前几个月,一共只干过两件事。头一件事,她所在的人事科要添置一些办公用品,皮科长要她和科里的一个姓季的妇女一起去买。我们去了卡欢商场,该买的东西都买了,准备去开发票的时候,姓季的妇女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对她说:“你家里不需要什么东西吗?”虞子衿愣了一下,反问她:“你呢?”
“我想买个电饭煲,你看那边那个式样不错。”
“是挺好的。”
“那咱俩一人买一个怎么样?”
虞子衿点了点头,同意了,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这种事哪怕从来没干过,但要想弄明白却是很容易的。结果她们就一人买了一个电饭煲,每个五百三十铢,当然是用公款买的,全部开在办公用品的发票里。这就是她给公司干的第一件事,还顺便贪污了一个电饭煲。以后当她想再给公司干干这样的事(她家的椅子坐着不太牢固了,该换个新的了),可再没人找她了。
第二件事,公司的小车出了车祸,把一个人给撞伤了,原因是博登酒后坐在车上,让司机开得飞快,结果遇到了紧急情况后刹车不及。被撞的是个正在朱拉读大学的小姑娘,伤势比较重,主要是头部受了重创。在等着警察部门处理事故的期间,公司要派人护理那个小姑娘,全要女的,任务是伺候那个小姑娘上厕所,其他的事由她家里人来干。虞子衿被分配护理三天。当她到慈济医院脑科病房一见到那个小姑娘,就断定这姑娘是完了。她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白绷带,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发呆。虞子衿在医院的三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