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歌渔轻哼一声,道:“山中这些修仙门派过于无聊,整日除了打坐参道便是练剑修行,我待着无聊,便下山闲逛逛,难不成这你也要管?”百里安看了一眼剑上宝石的刻痕,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他蹙了蹙眉,声音也随之沉了几分:“你去乱幽谷了?”宝石上的刻痕分明就是乱幽谷的煞气所坏。一语道破她的谎言。方歌渔背脊僵直了一下,道:“乱幽谷?那是什么地方,听都没听过。”手指扣弄着那颗宝石,她的眼神有些不高兴地躲闪了一下,看着竟是有几分恼怒的意味。显然是因为自己气势汹汹地跑去救人,结果连最外围的结界都破不开而伤了面子。恼怒之下,耳垂的那颗小痣也愈发殷红了。百里安倒是没有想到这位傲气十足的大小姐竟然真的会跑到乱幽谷中去寻她。亲眼见证过乱幽谷可怕危险的他,此刻真是起了心有余悸之意。初生牛犊不怕虎。乱幽谷这样的死杀之地,就连温姐姐这样的太玄九经都难以保证自身的安全。就方歌渔这点修为,进去真是一个死。好在她修为尚浅,就连谷外之围的结界都难以破开,虽说损了剑,却也避免了一场可怕危机。念及此处,百里安不由又有些奇怪,破开乱幽谷的结界十分困难。为何太玄宗的苏靖要如此大费周章将他扔在那片绝域之中。若是想要杀他,不是一剑了结了他,或者直接扔在太阳底下爆晒来得更简单吗?心中虽是诸多疑惑,却也无从求解。“那……”“那什么那,你问题可真多,话说回来,你与酒酒之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处理的?”方歌渔拾起腿上的剑,在地上重重敲了两下。百里安一怔,旋即目光朝远山方向投望去。他道:“虽然很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李玄的担心不无道理,太玄宗苏靖已经知晓我是尸魔,虽然她并不知我已从乱幽谷内平安出来,离合宗终究不是我能留的地方。”方歌渔撇了撇嘴,道:“怎么她不愿同你一起离开吗?昨夜我听她叫得挺有韵味儿的。”百里安嘴角抽抽,直接忽视她后面一句话,温声道:“这里才是她的家啊。”虽说李玄容不得他,言语伤人,敌意极重,但这也证明了他对女儿的重视与疼爱。这里是酒酒姑娘长大的地方,是生她养她的故乡。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身为离合宗宗主之女,她肩负着离合宗的责任与使命。她虽是年轻甚至有些天真,但也不是那种为了爱情就昏了头脑抛弃自己的家族与故乡的女子。她清楚知晓自己是为何而生,也清楚知晓自己修行的责任。她说他很好,可以将他视为生命中重要之人,甚至可以不去在意他的身份。可是她的生命之中,不仅仅只有他一个啊。百里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笑了笑:“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至少因为这件事,让我有了新的目标。”方歌渔若有所思,然后挑起秀眉:“所以你想如何?”百里安放下手掌,看着她,认真说道:“我想找回自己身而为人时的记忆,我想做百里安。”如今并不是毫无线索,他与温姐姐相识,会太玄功法,而太玄宗宗主也认识他。并且他还能够收服英灵白虎,这便意味着,他生前的身份,必然是与中幽、太玄有着密切的联系。苏靖在太玄,自是不好触他霉头,如今想要追寻自己的身份。中幽皇朝,值得他去走上一遭。况且中幽之地,鬼修泛滥,包容性也强,身为尸魔的他,能够更好的混迹于黑暗之中。方歌渔一脸佩服地看着他,目光有些古怪。“生者寄也,死者归也,是这个世间的绝对法则。即使是道破生死,凌驾于法则之上的尸王将臣,能够召唤死者的方式也不过是将逝去之人同化为尸魔。”她忽然抬起手臂,细长的手指轻轻点在百里安的心口间。“尸魔者,不生不死不成灵,虽有前世部分记忆,可断无在世为人的说法,这一点,是将臣都无法改变的现实。”百里安静静地看着她。方歌渔道:“停止你天真的想法,在这世间,确实有不少存活于黑夜之下的尸魔心存不灭执念,试图找寻生前最重要的记忆,找回全部自我,但这无疑是触怒阴阳生死法则的大不敬行为。”天上有仙尊祝斩,幽冥府司有阎君。六界四海有法则,万物有秩序。而尸魔这种跳出生死乾坤所掌的存在,本就是人间禁忌。就连创造禁忌的尸王将臣都被封印永眠。至于那些飞蛾扑火试图寻求过往光明的尸魔。则会被尸魔一族视为叛者,由创始长者夺去姓名,将之放逐。方歌渔认为,百里安生存于人间黑夜之下,已是极为不易。若是再持有这种自掘坟墓的想法,最后就连黑夜这一方也难容下他,那才是真正的绝境。对于方歌渔的警告,百里安眼神没有一丝动摇与变化。他忽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将她手掌贴在自己心口间:“这里,曾经跳动过一下,我感受到了。”方歌渔皱起眉头:“就因为这种理由……”“嗯,就因为这种理由。”百里安重重点头,眼神极为认真。方歌渔抬首静看他片刻,抽回手掌:“真是败给你了,自己找死没人能够拦得住你,这样也好,你早些死了,也好将那山印早些让出来。”百里安皱眉:“我若死了,这山印应当给林归垣。”方歌渔用力敲桌子:“凭什么!”百里安不肯回答,脑袋偏向一边。天光渐暗,暮色里映着一轮残日如血,人间覆雪,冬风里夹着湿寒的水雾。二人告别离合宗,返回空沧山境。不过这一次,百里安却死活不肯再坐方歌渔的金鸾白玉车,宁可自己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