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齐药老的炼药房中出来,天色已近黄昏。
百里依华的贴身丫鬟送来消息,说家中摆好了酒席,就等两人入席。百里依华虽然有些害羞,仍然拉着张明华回到自己家中——
如果是往常,张明华在百里依华家里蹭一顿饭也不算什么,可这一次他是收到请柬后应邀而来,现在百里家又摆出了正式的酒席,也就是说百里家等于公开表态对两人的关系乐见其成。张明华心中多少有数,也不由得讪讪地脸色泛红。
酒席设在百里依华的家里,距离百里家嫡系所居住的院落只有一箭之隔,虽然占地不广,但无论家居装饰还是布局景致,都隐见匠心,富丽堂皇而不落俗套,分明看得出世家大族的底蕴所在。
张明华来到会稽城已有差不多半年,通过在郡学的学习以及与李天鸣、萧雪枫等人的交往,眼界开阔了许多,沿途玩赏间不由得连连点头,称赞不已。他知道,百里依华既然显露了难得的天赋,开始随齐药老研习炼药,在百里家的地位自然也提升了不少,这所新居就是明证。
席上人数不多,除了百里依华的父母之外,陪客是一位性情豪爽的中年汉子,名叫百里重雷,被百里依华的父亲称作“大兄”,是百里家长房的老大。
百里重雷口无遮拦,不但对张明华大加赞赏,还总是故意拿百里依华打趣,一来二去,张明华不得不为百里依华挡了不少酒,虽不至于大醉,头脑也有些昏沉。
席间,百里家在会稽郡这一支的族长百里东顾也亲自出面,过来小坐,并带来了之前在后花园中向张明华挑衅的百里硕,命他当面赔礼。
“张兄……”百里硕涨红了脸,极是尴尬地举起一杯酒,低头道,“得罪了。”
一旁,族长百里东顾郑重地说:“明华,硕儿无礼,理当重罚,我让他到祠堂罚跪百日,你看如何?”
“千万不
可!”张明华长身而起,一边接过百里硕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一边还礼,急道,“世伯,您这是做什么?硕兄和小侄不过是随便切磋了几招,根本不伤和气,说起来,还是小侄沾了光,世伯要是处罚硕兄,还不如连小侄一并处罚了吧。”
百里东顾微笑点头,说道:“我正要罚你——你既然叫我一声‘世伯’,怎么到了家里也不来见我,反倒跟依华呆了整整一天?”
“啊……”张明华可没料到百里东顾以族长之尊还跟自己开这种玩笑,立刻变得满脸通红。
百里依华同样瞠目结舌,等反应过来,羞得一溜烟跑去了后院。
百里重雷以及百里依华的父母,还有席上其余几人,连同百里硕在内,都不由得掩口偷笑,一时间宾主尽欢。
时间不长,百里东顾先行离开,席间,百里硕倒是与张明华颇为投缘,他不但对张明华的本领深感佩服,还口口声声说起百里齐光的不是——张明华察言观色,反倒哑然失笑。原来,百里齐光根本就没挑拨百里硕出头,原因是百里齐光觉得百里硕一定不是张明华的对手。
等到月上中天,张明华起身告辞,百里依华送他离开。
两人难得地相处整日,心中都觉得温馨无限。
也许是因为酒席上被人打趣太多,也许是因为月朗星稀、人已微醉,张明华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只手,悄悄握住了百里依华的手。
百里依华微微一震,低下头去,眼眸中又是紧张,又是欢喜。
“依华……”张明华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我知道。”百里依华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明华哥哥,今天我真的好高兴呢。”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不知过了多久,蓦地,张明华松开了手。百里依华一怔,抬起头来,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两人还没走出百里家的后花
园,此刻,就在前方的水榭旁边,另有两人长身而立。
其中一个个头不高,却胖得离谱,身材与圆球相仿——如果说得刻薄一些的话,就像一个大肉丸子上顶着一个小肉丸子……
赫然正是百里齐光!
百里齐光身边,另一人玉树临风,相貌上佳,气度俨然,仿佛翩翩浊世佳公子,身着华服,腰间佩剑。张明华倒不认识。
“是大哥。”百里依华低声说。
“哦!”张明华一惊,顿时想了起来。
百里世家虽然传承千年,是天武帝国中最为著名的四大世家之一,但是,会稽郡中的百里家不过是百里世家的旁系,无论人才还是实力,与帝都的本家自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数十年中,百里家对会稽郡中豪门大族之间的勾心斗角视若不见,从不参与,固然看似态度超然,隐隐地也有示弱于人的味道。
明面上虽然如此,但千年世家岂是等闲?张明华是百里依华的总角之交,他自然知道,不显山不露水的百里家,实力其实远在会稽郡中的张、郑、许、司马四家之上!况且,通过在郡学与百里齐光等人的接触,他还了解到了一个名字:
百里海明。
会稽郡百里家这一代的嫡系长子。
同时也是一个远远超出所谓“天才”概念的年轻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