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阴沉黯淡,层层乌云泛着血色镶边,下方幽邃的山脉也披上了一层鬼魅的红芒。萧天炀走在灰黑的废墟中,前面是一片开阔的平原,被那些深红色的陡峭高峰环绕着。大块的巨岩堆在山脚,周围散落着尖锐的碎石,以及各种破碎的残骸骨片。地面上布满裂缝,那些缝隙里偶尔渗出黑红的浆体,腐蚀着那些石块,熏蒸出一层稀薄毒雾。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却并不急着赶路,而是认真观察着周围的断壁残垣。倾塌的墙垣、断裂的石柱、残损的阶梯、失去穹顶的殿堂--他注视着这些建筑遗骸,试图在脑内还原它们曾经的样子。然后,他想到之前九脉会试里,他曾经和师弟师妹一起进入过的滁山秘境,里面也有宫殿的残骸。两相对照一下,建筑风格似乎也颇为相似。当时师妹还曾经询问过,魔修们是不是在魔域里盖房子,他却没怎么当回事。他看向前方那一道高挑的人影,"敢问这些可是贵教先辈所建?"七杀星走在前面,背对着他,两人有一丈多的距离,她从不曾回头,却奇异地与后面的人保持着同样的速度。萧天炀猜测着说了几个北域的古老魔门,这些宗门皆历史悠久,如今都已经被祭星教吞并。七杀星淡淡道,"魔域生成之前,它们就存在了。"萧天炀微微一愣,"当它还是....和现世一体的时候?"萧天炀再次打量着废墟,无论是这里,还是曾经的滁山秘境,这些建筑看上去都不像是民居,更像是那种祭祀、宴会或典礼使用的宫殿。"最早的隙点就在至寒山附近,故此北域修士是最先进入魔域的,教中有卷宗记载,最初进入的那一批人,在目睹了这些遗迹后,曾使过显往之术。"她停了停,"他们看到了建造者,那并非人族,也并非是人们知道的任何一个种族。""......是那些魔神?""仙君为何会这么想?""啊?"萧天炀奇怪地道:"除了他们也没有别人了吧。""谁说的。"七杀星随口道,"只是仙君不知道而已。"萧天炀微微挑眉,"那君上可否赐教?"他们已经走入废墟深处,穿过一座半边坍塌的通道,里面皆是山石开凿的阶梯。两边有着细窄的沟渠,里面流淌着岩浆和熔渣,台阶层层向下延伸,没入望不见底的阴影中。"仙君若是对这些有兴趣,可以去至寒山查阅卷宗。"七杀星率先走下阶梯,"我若是答了你,你又要问东问西,问我怎么知道的。"萧天炀对着她的背影白了一眼,"那是谁能都去的地方吗?""嗯?"七杀星用同样的语气反问道:"仙君以为这里是谁都能来的地方吗?那些卷宗有无数人翻看过,相比之下,能来这里的人却是寥寥无几。"萧天炀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君上这口吻有些熟悉,我仿佛在哪里听过谁是这么说话的。"他们沿着台阶向下,进入到一间极为广阔幽暗的殿堂里。两边摆着燃烧着暗红火焰的铜盆,脚下是镶刻着诡异雕纹的青铜地面,地面上几乎铺满了骸骨。那些骨骼的形状各种各样,有些看得出是来自人体,有些则像是魔物。这里的浊气浓度更是到达了巅峰,不过两人都是魔修,所以这时候只会觉得浑身舒畅。"......君上不是说能来这里的人寥寥无几么?""我还说了相比之下,能翻看卷宗的人比这多了去了。"萧天炀一时哑然。......中州。靖陵城的酒楼一层。桌位上的三人,与窗外的一人,诡异地互相对视着,气氛一时宛如凝固。"咳。"苏陆清了清嗓子。其实她对这人的许多行为尚未完全理解,所得的结论也都是推测。更别说对方确实三番五次帮她,即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她如今也不会摆出大义凛然划清界限的样子。再说她本来也不以正道修士自居。苏陆想了想,"前辈你好。"颜韶眨眨眼,那双蓝眸里满是伤心,"我就这样变成前辈了?"苏陆:"......之前只是我没这么喊,不代表你就不是吧。"颜韶的视线落到她的对面,看向那个神情诡异的白发男人。颜韶:"若是论岁数的话,这位比我还稍微年长些。"苏陆:"我对他用尊称,你有事吗。"洛江已经打量他好几眼,此时终于也转回了目光,看向了对面的人,"你说的就是他。"苏陆点点头,"你认识是吧。"洛江低声道:"......见过罢了。"显然颜韶也见过他。苏陆听得明白,如今之所以没将话摊开说,也就是顾忌着身边的某位农夫。不过,她相信谢至这家伙也不是一般修士,毕竟他以前还见过颜韶,只是那会儿后者并非魔尊罢了。而且他已三番五次拿妖皇和她的关系说事儿。苏陆下意识觉得,就算让他知道如今颜韶的身份,他的反应可能也不会像是大多数人一样。她甚至有一点点好奇那样的发展。不过某位魔尊还在面前杵着,还是先解决这个问题。苏陆收敛了那些纷杂的思绪,看向窗外的黑发蓝眼的青年,"你遇到韩靓了,还特意放他一马?"颜韶趴在摘窗上,一手撑在脸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又扫过后面的男人。那穿着打扮活脱脱一个农夫的家伙,就坐在旁边的位置上,苏陆扭头看向窗外,自然看不见另一边人的表情。颜韶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当她说到韩靓时,那家伙还饶有兴趣地扬眉,然后也盯着自己。"那当然。"颜韶弯起嘴角,"韩仙君手里拿着黯骨,我猜他是要带给你的,我若是再将他送入魔域,坏了你的好事,你岂不是更不可能原谅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