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想想,仿佛许多事就能说通了,然而她心里又升起更多的疑惑。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颜韶的身份,并想过他可能早就是祭星教的门人,早在告诉她之前,就已是教中高层重要人物。毕竟有大师兄的例子在,足见有些人用浊气修炼却能隐藏气息的。考虑到自己好歹也是玄仙宗弟子,对方有所隐瞒并不奇怪,就像她也不会将自己的事都和盘托出。然而她是完全没往魔尊的身份上想。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北域第一人、魔门魁首舜华仙尊,会在青螺山七玄门的废墟里垂泪,还会带一个练气境小孩去买书,又在半夜里于酒楼吃吃喝喝。这些事怎么看也不像是祭星教教主能做出来的。当然从另一方面,她也并不了解这位教主,即使听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但也知道传言没那么可信。苏陆很纠结地想着,"我本来琢磨着是自己太傻,可是我想来想去,却觉得还是你这个人太奇怪了。"不等对方说话,她又纠结地道:"还有你那隐藏灵压的本事......算了,这个大概是仙尊们的基操。"颜韶微微扬眉,纵然没听明白最后那个词,也能猜到这句话的意思。他轻轻地道,"并非每位仙尊都有我的本事。"话音一落,面前的黑龙似乎很不爽地哼了一声,"你还得意起来了。"颜韶也叹气,"我只是实话实说......我若是在这里谦虚几句,你大约又要说我虚伪矫情了。"苏陆冷笑一声,"因为你骗人在先,所以你如今怎样,我都瞧不顺眼。"颜韶仿佛有点子苦恼,"但是陷冰山里那位就没有骗过你?"黑龙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起来,那双金眸里冷光闪烁,"所以确实是你干的好事。"颜韶唇边的笑意收敛,"......把你送到妖皇身边?你觉得呢?""那就是天机星做的,所以你杀了他。"苏陆的心情十分复杂,"所以你真的曾是七玄门的弟子?""真的,我与你说的那些过往,也都是真的。"颜韶微微颔首,"我的事,你若是想知道,日后我都可以讲给你听。"苏陆缓慢地压下脑袋,然后又使劲摇头,"但这事没完。"她扭头看向结界之外。不过转瞬间,世界已陷入了一片死寂黑暗中。云雾黑海翻腾涌动,阴影浩浩荡荡漫卷开来,整个夜空都在战栗。那些漆黑光柱越来越多,天空中的漩涡仿佛化作黑洞,周遭的一切都在向内坍塌流动。迟了一刻,她意识到当空压下的黑暗,其实就是成千上万、数不胜数的魔物。它们裹在黑雾中的形状各异的躯体,组成了一大片横亘在高空的黑幕。数以万计的正道修士,无论是在地面还是半空中的,此时此刻无人敢妄动。他们只能震撼地看着眼前的恐怖景象,准备迎接可能会到来的恶战。这些人心情各异,有想着如何逃跑的,有想着保护弟子晚辈的,也有的兴致勃勃亟待试剑。不过没有人再敢去挑衅魔尊本人了。纵然也有人好奇他与那条黑龙在说些什么,但也没有谁敢靠近过去。穆家家主就死在他们面前,更别提方才只是一个结界,仅凭反弹的灵力,就彻底摧毁了一个化神境高手的肉身!这是何等可怖的力量--而旁人甚至感觉不到那始作俑者身上的灵压变化。再加上这天地间充盈的浊气,大多数人甚至已经无法自如控制灵力了。他们向天空投去恐惧的目光。"好吧。"颜韶似乎也不指望被当场原谅,"来。"他微笑着伸出手。苏陆:"?"那只手干净白皙,骨架秀挺苍劲,五指修长漂亮,宛如精细磋磨的玉雕。然而在看到刚刚那些画面时,谁都不会怀疑这只手蕴藏着怎样的力量。化神境修士的元神,在其指间脆弱得像是一块豆腐。苏陆茫然道:"来什么?""你累了吧。"颜韶轻飘飘地道,"你可以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就回至寒山,届时你想知道什么,我绝对不会私藏。"苏陆没说话。她当然可以变小落到对方手上,缠在他胳膊上或是缩在怀里休息。--理论上说她可以这么做,得成龙身之后,她对自己妖身的掌控又更进一步,变大变小都不在话下。苏陆:"你这回是来做什么的?"颜韶仍然伸着手,漫不经心地道,"我想做的事其实已经做完了--"他话音未落,整个天幕仿佛不堪负重,被那些扭曲的漩涡挤碎,夜空不断塌陷崩坏,露出了一个巨大的裂口。那黑紫色的缝隙横亘在苍穹中,阴云与星光被尽数吞噬,冰冷死寂,充满了绝望气息。浓郁的浊气如同骇浪般卷开,源源不断地排空而出。"......我只是在等他回来,否则若是我提前走了,岂不像是怕了他?"恍惚间,她听到耳畔传来轻柔低沉的男声。苏陆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化龙之后,她与天地自然间的联系更深一筹,已经能隐隐感觉到一些奇妙的变化。"你看,这不就来了。"横空漫卷的漆黑浊雾里,一道辉煌灿烂的光芒冲天而起。苏陆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挪动视线。那一剑没有任何情感投入,故此也没有半分杀气或是怒意。但正因如此,这完完全全纯粹的一剑,划出的弧度完美而无迹可寻。仿佛天马行空般飘逸,又好似羚羊挂角般超脱,暗含着某种玄妙的天地至理。苏陆震惊无比,愣愣地望着这神奇的一幕。她胸中涌起万千情结,一时间似有无限感悟,一时间又好像大脑空空。那一剑的光辉灿然,好似明耀的晨曦刺破沉夜,笼罩仙山的黑雾被一击撕裂。骇人的灵力随着剑势迸发,向两侧轰卷而去,雾海战栗翻腾,激起绵延百里的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