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嘶鸣震颤。林间游荡的少许魔物,早已在连绵不绝的落雷中湮灭,此时连灰烬都不曾剩下一个青年模样的高大的男人,伫立在焦黑龟裂的土地上。他上身的衣衫几近碎裂,露出赤|裸精壮的脊背,背上伤痕纵横交错,又在眨眼间愈合。沉重的隆隆轰鸣声在上方炸响。那人双目低垂,注视着沟壑密布的枯焦地面,手中猛地出现了一柄光洁无暇的淡金色长剑。云层中闪耀着炽亮的白色雷火,千万道雷光浮跃明灭,将天穹割裂成数不清的碎块,然后如同流水般倾泻而下。--那纯粹至极的、锋锐凛冽的剑气,无论是谁在此处,都无法辨析它究竟由什么属性的灵力组成。唯有一往无前的斩裂之势,由持剑者的意念,赋予至看似简朴的剑招之上,浑然天成。金光暴涨。势不可挡的落雷在空中被劈碎。"?"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纵然历劫数次,这样的晋升对任何一个渡劫境而言,仍是需要全神贯注去应对的。而且一直以来,世间万事万物,鲜少有能让他分心的存在,更何况是这种时候。迟了一刻,他终于意识到那种异样是什么。有人在注视着这里。--世间能以神识跨越位面者屈指可数,这个说法并没有丝毫夸张。然而此时就有两个人,本体处于不同的位面,却对他所在的这一方小世界投来注视。说是注视或许还不准确,应当说是一种感受。他们并不是全神贯注地将神识投过来,而是处在极为遥远的地方,以难以想象的强大意念,感受着这里的一切。"???"当他从灵压判断出他们的身份时,觉得整件事越发的奇怪了。然而他的好奇心十分有限,很快就将答案抛在脑后,反正他们的用意并非是影响他。过了一段时间,那两道探入位面的神识就相继消失了。妖皇先撤走了。稍迟了片刻,那位祭星教主也离开了。此时他甚至尚未扛下所有的劫雷,这两个人就好像只是来观望一会儿。......冀州。静心宫深处的殿堂内热意弥漫。苏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黎提醒她已经结束了,她才如梦初醒地去摸索锻空炉的出口。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那只大爪子忽然一顿,"......怪不得胡话那么多,原是要变......了......"苏陆没听清那是什么。锻空炉再一次敞开时,她连滚带爬地从里面摔了出来。苏陆艰难地翻了个身,如同快被晒干的咸鱼,躺在烙铁似的平台上。过去的许多年里,她都曾想过诅咒解除的那一瞬间,自己会有多么快乐和满足。然而,锻空炉里过于煎熬痛苦,现在她根本笑不出来,纵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更多也只觉得疲惫。她知道自己应该赶快离去,但她真的太累了。那种像是透支过度的疲倦感觉,从内而外渗透了全身。如果强行起身出门,说不定还没出武神山就晕过去。黎的神念灵体已经消失了,他们又开始用元神间的链接对话,只是说了还没几句,苏陆就撑不住了。"不行,我得切断这法术。"她在炉子里一直醒着,不间断地消耗着元神的力量,而维持两人间的链接在平时很简单,现在就是加剧这种消耗。恍惚间,她好像感觉黎留下了一句什么话,大约是催她快从这里滚出去,否则就会--怎么样?苏陆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趴在地上迷糊了一会儿,感觉稍微恢复了些,向前游走了一段路,准备起身,转过头时,仿佛有什么蹭到了地面。等等。苏陆猛地清醒了。她歪过脑袋再次撞了一下地面,发现自己头顶上仿佛长了东西。--像是一对犄角。苏陆蹦起来化成人形,一把捞起放在门口的手镯,胡乱披上了外衣,又留了一箱灵石和珍贵的稀矿在门口。锻空炉被使用了一次,下方的炭料和灵石被消耗,万剑宗的人迟早会发现,无论她是否留下金银财宝。至于他们如何看待这件事,她就不在乎了。苏陆正准备拉门出去。面前沉重的青铜大门倏地打开,而且是两扇门同时被推开,狂暴的劲风扑面而来。她猛然后退一步,被没让那扇门拍到头上。--谢天谢地,因为那后果可能是门整个碎掉。门口的阶梯上,缓缓走来一个半裸的青年男人,上身一丝|不挂,仅着劲装长裤。他的黑发随意在脑后束起,袒露着强壮的肩背胸膛,肌理分明的手臂垂在身侧,一左一右绽开着迥异的神器剑纹。苏陆没见过这张脸。但从对方的灵压以及状态来看,此人的身份不做他想。苏陆:"......"她实在不知道如何评价当下的场景。两人皆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就在大殿门口沉默对视着。苏陆默默低头,"对不住了,前辈,未经允许用了贵派的炉子,我留了大约价值两万灵石的补偿,应该够了吧?"门口的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他个子很高,肩宽背阔,身量颇具压迫感,面容俊映,棱角分明。那张脸高鼻深目,明明面无表情,唇瓣却是天生的微翘,眉眼间甚至美得有几分妖异,令人不敢直视。不过,此人的气质极为沉静内敛,周身溢着一股锋锐肃然的威势,硬生生压去了那种邪气。当他扬眉看过来的那一刻,视线专注锐利,仿佛天地间别无他物。--万剑宗宗主穹冥仙尊,名震中原九州的剑仙,被万众门徒视若神祗之人。此时就站在自己面前。"嗯?"他闻言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不辨喜怒。"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