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区别是,他今天是独自前来,没有带以往次次不重样的女伴或男伴。
比起包厢里大多在暗中打量池雪焰的人们,他显得淡定许多,很少将目光投过去。
半小时后,他的手机轻轻震动,服务生再次发来消息。
恰好屏幕上的一首歌唱到了尾声,方时尔伸手调低音量,状似随意地开口:“我还叫了一个朋友来。”
有人循声看过来,他则特意望向不远处的贺桥,叮嘱道:“一会儿你可别介意啊。”
贺桥停住动作,似乎是下意识反问:“你叫了谁?”
方时尔没有明说,起身去开门,语气诚恳:“我觉得你们俩之间只是有点误会,聚一场就解决了的事,不打不相识,大家都是朋友。”
随着他的话语,包厢门再次推开,来人张口就是一句:“哟,这么热闹。”
走进来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T恤配沙滩短裤,清爽的板寸头,脖子上挂一根不粗不细的金项链,很有几分暴发户气质。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正中央的贺桥,脸上立刻堆了笑容,大步迈过来:“哥也在啊,上回真是对不住。”
相反,贺桥的面色却不太好看,难得显出几分烦躁。
旁观的池雪焰对突然插入的新节目饶有兴趣,轻声问他:“这是谁?”
这个陌生的来客也听见了,不等贺桥回答,殷勤地开口:“陈新哲,叫我小陈就行。”
周围簇拥的人让开一些,陈新哲在两人的斜对角坐下,笑容满面道:“我听说贺哥要结婚了,正想着等婚礼这个机会给哥赔罪呢,礼物我都准备好了。”
说着,他很歉疚地看向贺桥:“那天纯粹是运气问题,一点小事赌这么大,我拿着实在烫手,一定是要还给哥的,对了,再添上一份新婚大礼。”
三言两语,就让池雪焰听明白了两人之间有过的嫌隙。
有钱有闲的富二代们中常发生的事。
“没必要。”面对陈新哲的求和,贺桥的语气不算好,“愿赌服输。”
见他的态度没有软化的迹象,陈新哲想了想,恍然道:“什么还不还的,算我乱说,别当真。”
他随手抓过茶几上的骰盅,笑得格外真诚:“哥你今天再赢回来,不就行了?”
一旁的方时尔顺理成章地搭话道:“赌运气有什么输赢,就是找个乐子,大家都是闹着玩嘛。你可别当真,千万别像上次那样,又好几天不搭理我们……”
池雪焰好整以暇地在旁边看热闹。
陈新哲是一个圆滑机灵的人精,方时尔则别有用心。
这两个人显然是性格简单的“贺桥”无法应付的。
黑色骰盅里,高速摇晃的骰子撞击着冰凉的桌面,声音清脆。
五分钟后,贺桥又输了一辆车。
是他买新车前的座驾,一辆价值上百万的豪车。
贺桥眼中闪过较真的懊恼。
陈新哲则表演着夸张的惊讶,大呼小叫地说要重来,试图将眼前草率又昂贵的赌局淡化成一场无足轻重的游戏,旁人也配合着活跃气氛。
因为以贺桥的家庭背景,谁也不会傻到当面惹怒他。
奚落和轻视只能放在心里,用浮于表面的尊重来掩饰。
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
唯有池雪焰并不这么想。
经过这一晚的相处,他确信贺桥是故意的。
无论是眼前刚输掉的豪车,还是上一次与陈新哲的赌局。
池雪焰越来越喜欢这个声色斑斓的夜晚。
但作为挑剔骄矜的爱人,他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一丝不快,毫不留情地起身离场:“我去趟洗手间。”
贺桥推开骰盅,一时无措地注视着他消失的背影。
旁人宽慰的话语霎时涌上来。
方时尔在看到他的注意力被转移后,也悄悄走出了包厢。
再次穿过这条灯光幽暗的走廊,池雪焰已有了别样的心情。
注视着周围玻璃幕墙里映出的倒影,他想起不久前还与自己走在一前一后的贺桥。
他们仿佛天然适合并肩前行。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池雪焰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随即在卫生间的洗手台前停下,顺便洗了个手。
他的手上都是坚果的香味。
流水漫过指尖,身后传来脚步声。
“真不记得我了?”
池雪焰抬起头,看见镜子里映出方时尔的身影。
他倚在墙边望过来,语气里隐约带着失落。
“你刚刚自我介绍过。”池雪焰不明所以,直截了当地问,“有事?”
“不是今天,我们之前见过一面。”方时尔笑得无奈,“我问你要过联系方式。”
然后他话音微顿:“但你拒绝了。”
听到这里,池雪焰总算反应过来。
也许是在很久以前他被迫参加过的某次聚会上。
他当然不记得了。
连一本正经交谈过的相亲对象,他都要靠数字编号来记忆,更何况是无数搭讪路人中的一个。
如果方时尔是个为了逃避看牙无所不用其极的小学生,他可能还会留下点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