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着细节,吴中行终于忍不住问:“泽远,办报当真能令士子不再群聚论政吗?”
“这我也不知。”柳贺道,“但办报好过废除天下书院。”
总之张居正已经允了他办报,至于效果如何,办了再说。
……
万历七年二月十二,是一个适宜动土的黄道吉日,《育言报》便在今日在各书肆、书院及驿站、码头等地售卖。
读书人对此倒是期待万分,然而书肆反响却只是平平,毕竟这报纸是新鲜物什,礼部可以办一期便停,他书肆将这报纸引进来,若卖不出去,亏损的是书肆的本钱。
不过张居正废除书院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故而了解到《育言报》是在今日发售后,京中官员都派人买了一份。
居庸关叠翠书院。
这是位于居庸关、由嘉靖时御史萧详曜所创设的一座书院,北京城内至今没有一座书院,仍以官学为主。
因张居正属意废除书院,叠翠书院的士子们自然十分关注京中动向,此处离京城近,因而这一日下午,书院外传来马蹄声,其余士子上前围住一人:“《育言报》可买到了?”
“已在了。”来人道,“买这《育言报》的,也多是如我等般的年轻书生。”
待那人将《育言报》展开,露出其庐山这面目时,众士子都有些失望:“这便是那《育言报》?”
只见这《育言报》版面虽大,所用的纸却是平平,且字迹偏小,不似官办文章那般大气恢弘。
“正是。”来人道,“一共花了二十文。”
“多少?”
听到报纸的定价,士子们均是惊诧,时下纸价与书价都不便宜,二十文也不过只够买两三个烧饼,能以烧饼的价钱买上一份报,这《育言报》当真是……十分实惠。
“既这般便宜,李兄为何不多买几份?”
“我至书肆时已是晚了,只抢到这一份。”
众士子便不再多言,转而去看《育言报》的内容,先看版头,“育言报”三字及“有德者必育言”一句居于正上方,题字者为万历皇帝朱翊钧。
见了天子之名,在场的书生皆露出恭恭敬敬的神色,无人敢再批判《育言报》了。
众人先看头版文章,第一篇便写了当今书院之五大罪过,众士子见了便想反驳,然而读过文章全貌后,只见这文章陈词有力,文采斐然,论述更是引经据典,读来令人豁然开朗。
他们身在书院便只知书院的好处,然士子夸夸其谈之风若兴,文风必浮,若这些士子入了仕途,恐怕又要出几位青词宰相。
“这文章是何人所作?”
众士子未等太久便得到了答案,这文章最下方有一行小字,附注了作文者名姓,只有柳贺之名,而无官衔等。
可在场读书人哪一个不认得柳贺?
“柳三元的文章,我定要誊抄一卷。”
“《育言报》第一期便出了柳三元文章,报上写,此报每旬一出,待本月二十二那日,我等定要早些上京。”
除了论书院之罪外,《育言报》也批评了当下的许多风气,如礼制上的逾越之处、官场的浮躁之风等,措辞十分之毒辣。
众士子平日激辩甚多,可读了报上内容,却觉得自己平日所言还不如这报上一针见血。
待翻看到后几版,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袁黄的《举业彀率》都有所涉及,农事、水利、医药、数算等内容叫士子们耳目一新,除此之外,姚弘谟一首诗作也被放到“新诗专栏”里,而最让众人惊诧的,是《育言报》竟教人番邦文字及风俗,虽所占版面不多,可时下士人对番邦毫无了解,读了《育言报》后,众人着实开了眼界。
叠翠书院这一下午便在读《育言报》中度过了,这报论厚度远不及书卷,可读到最后一版时,众人都有意犹未尽之感。
“这《育言报》说,人人皆可投信,不拘出身,我等只要将报上所附的地址记下,改日寄信便可。”
“京中新开了家鸭店,是正宗的江南口味,若有空,你我一道品尝一番。”
书生们对广告为何物甚是不解,但看报上形容,这店里的鸭子美味非常,实在叫他们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