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之心第八十……八十几来着?哦, 八十七次实验记录,材料配方:发根毛囊、脸部皮肤由基底层推离至分离层的碎屑……你们直接说是皮肤代谢角质层不就行了……第三个是什么来着?”
司露拿着纸笔坐在一旁的地上记录着,在她的面前, 已经有一叠厚厚的纸张堆积在两只阿贝多和坩埚的旁边, 全是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
“用血液吧。”其中一个阿贝多提议道。
“但这两样素材都是皮脂类的内容物……”另一个阿贝多思考道。
“……但从第七十九次实验起,我们就证明了生物学上的非同类素材并不影响互相之间的融合度, 同类素材也并不能给合成增加成功率……”
两只阿贝多开始了关于素材填充的例行讨论, 司露在这四舍五入快将近百次的实验中早已见怪不怪,扔下手中的记录纸,伸了个懒腰。
博士的实验室中关于散兵的素材多如牛毛, 按照他俩的实验进度, 想要全部排列组合一遍, 大概能试到天荒地老。
司露在长时间的枯燥实验和记录中早已被消磨掉了大半耐心,任由两只阿贝多在坩埚边争论,她站起身,准备在实验室中散散步消解一下疲劳。
事实上,在过去的几个小时中, 她早已把整个实验室逛遍了。
更何况她不是多托雷那种实验疯子, 对这些象征着“残忍”与“剥削”的生物切片,有着身为正常人该有的天然排斥。
“这已经是你第八次吵醒我了。”
司露路过墙角正靠着实验器材闭目养神的散兵, 终于受到了坏脾气的少年的嫌弃。
“不是, 你居然还能睡着?”司露的重点歪了。
这本来就是梦吧?这人在梦里还能睡着的吗?
“在人类眼中,冥想居然是和睡眠一样低级的东西吗?”散兵睁开带着些起床气的紫瞳,睨了她一眼。
司露叹了口气:“……你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的时候可爱点。”
这人仿佛把脾气刻在了记忆里,记忆一想起来, 这讨人厌的性格也跟着回来了。
“世人皆爱无知之人, 不是因为单纯的人可爱, 而是因为单纯的人安全——他们更容易欺骗。”散兵的眸中溢出几丝嘲笑,“人类的劣根性,可以理解。”
司露顿住脚步,“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有什么是我好图的,图你嘴巴臭,图你喝机油?”
散兵挑眉:“不要把我和那些愚蠢的遗迹机械相提并论,我不需要机油维持生计。”
“……押韵而已,不用在意。”
司露又在实验室绕了两圈,那边的两位阿贝多还没讨论出结果,她干脆坐到散兵旁边。
“先说好,我不是在同情你,也不是在可怜你,也没有为你生气为你难过为你……”
散兵眉目一皱:“废话太多了,想说什么?”
司露顿了顿,指了指满实验室的“素材”,缓缓道:“对于这些东西,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实验室很古怪——当然了,不是因为它是容纳人体试验的地方,而是因为它在散兵的梦境中呈现出来的状态。
梦境是记忆的具象化,而记忆又多半带着个人情绪。
他们身处散兵的记忆之中,多少可以在场景中感受一些他的个人情绪——借景之馆的记忆是空茫的,踏鞴砂的记忆是复杂的,天守阁又是愤怒怨怼的……
但到了这个他被做实验的地方,他却没有任何情绪了。
甚至不是最开始被安置在借景之馆中的“茫然”,而是真真正正的一种“不在意”。
“什么想法?”散兵问的很平静。
“……你被人切片做人体实验了诶——虽然说你本来就不是人,但是对于一个生命来说……”
散兵嗤笑一声,“打住,你如果想要讨论实验的可行性与伦理性,你的谈话对象应该是那两位炼金术师。”他指了指旁边的两个阿贝多。
“也不是伦理性,就是……”司露想了想,“你不痛吗?不……恨吗?”
散兵对于未能及时救援的天守阁都充满了暴戾的负面情绪,他对将自己完全当做试验器具对待的多托雷,真的没有半丝怨恨吗?
“恨啊,”散兵勾了勾唇,“我恨多托雷,恨不得将他一块块撕成碎片的那种。”
司露听着他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语调,觉得更奇怪了。
“但不是因为他拿我做实验——我说了,那是我自愿的,对于我的这幅身体,我比他更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我喜欢全然掌握的感觉。”
司露:……很微妙又很疯狂的回答,但是很“散兵”。
“于我而言,多托雷有再多值得我将他碎尸万段的地方,却不包括人体实验这一点。”
司露:?
“双方自愿平等地接受与交换,他没逼我,我没逼他,他也没有在我的身体上泄愤,单纯只是本着严肃实验秉性,有什么问题吗?”散兵抬头,环视了周遭的那些“素材”。
他看向司露,笑容中缓缓露出了一丝邪性,“这些‘素材’,这些‘切片’,你就觉得过分了吗?”他缓缓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