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愣了愣,有些诧异看向身前之人。
李妩也有点惊诧,但更多是如释重负的喜悦,她看向刘进忠:“别忘了素筝还有我的行李。”
见陛下并未改口,也并无其他吩咐,刘进忠惴惴应了一声是,而后抱着拂尘匆匆退下。
待脚步声渐远,裴青玄垂眸,面无表情看向仍在原地杵着的女人:“进去等。”
李妩微怔,摇了摇头:“不了,我在外面等就好。”
裴青玄嘲弄地扯了扯唇:“就这么急着走?”
李妩抿唇不语,只看他一眼。
那双清澈眼眸明明白白写着,是的,她想走,一刻都不愿再多留。
裴青玄下颌绷紧,忽的上前一大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李妩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腰却被男人勾住。
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有这么多宫人!
李妩双颊顿时滚烫,又不敢闹出大动静,只忿忿仰脸瞪着他:“你做什么?天子一言九鼎!”
“慌什么。”裴青玄淡淡道:“朕又没说不让你走,只是想与你告别两句罢了。”
李妩心说他们都闹得如此不堪的地步,还有什么好告别的。她伸手去推他:“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
“阿妩不躲,朕就松开。”
“……”李妩默了默,神情复杂看他一眼,而后无奈点了下头:“行。”
话音落下,裴青玄也松开她的腰,负手站在她身前。
幽邃又摄人的目光在她莹白面颊游移几番,似想寻到一丝不舍的情绪,终究是落了空,那张漂亮脸蛋冷漠地如冰雕雪刻。
尚穿着团龙纹朝服的皇帝拢紧指间玉扳指,上头好似还残留她的体温与味道,他深深望着她,许久才道:“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朕与你做了七夜的夫妻,鴛鴦交頸,琴瑟和谐,却换不来你半分眷恋……阿妩当真是铁石心肠。”
听到这话,李妩眸光闪了闪,指尖掐紧掌心肉,她毫不避讳迎上他审视的目光:“陛下这话说的可笑。其一,你我并非夫妻,之所以有着七日,不过是我受你所迫,不得已为之。其二,鴛鴦交頸、琴瑟和谐这类词用在你我身上并不合适,我早先就与陛下说过,你将我当死鱼,我将你当角先生,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裴青玄脸色沉下,逼近半步,压低的嗓音透着几分恼意:“非得将你我之间说的如此不堪?”
“事实如此。”李妩蹙眉避开半步:“陛下是在朝堂之上听多了朝臣们的溜须拍马、赞美歌颂,所以连强迫臣女这种事也想搏个好名么?”
她抬眼定定看着他,那双乌眸清冷、不耐、还带着一阵复杂的幽怨:“陛下别忘了,是你将我们变得如此不堪。”
也是他,将她的太子哥哥、将她珍视的美好过去彻底击得粉碎,变成一地沾满污垢、将人扎得鲜血淋漓的碎片。
裴青玄面色微变,正欲开口,外头传来刘进忠的嗓音:“陛下,马车已备好。”
李妩眼中情绪敛起,再不看他一眼,抬步就往外去。
手腕忽的被抓住,他哑声唤:“阿妩。”
李妩拧身,皱眉挣动着:“裴青玄,君无戏言!”
裴青玄看她:“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朕说?”
李妩眼睫垂了垂,默了一阵,她沉声道:“惟愿此生,不复相见。”
语毕,她用力甩开他的手,生怕他反悔般,提着裙摆就往外飞奔而去。
金色余晖在她裙摆流动闪耀,直至那抹纤细身影彻底消失在高大的蟠龙朱柱之后,窗外斜照的最后一棱霞光也于殿内消弭,偌大宫殿陷入一片黯淡的无边静寂。
身形颀长的帝王垂下眼,看着空荡荡的掌心,握了握。
却是什么也没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