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给永远这两个字打包票。”
苏阑没有片刻思索, 就给出了官方回答。
沈筵故意叹了句气,“就您说话够呛这事儿,在床上能改一改吗?骗骗我你就会怎么样?”
苏阑嗤笑一声, “好,你永远在原则在外, 除非你背着我偷人。”
“偷人不能再商量商量吗?”
“那是不可被饶恕的罪名。”
苏阑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儿, 她嚯地坐了起来,摁开床头的台灯,沈筵被灯光刺得闭上了眼。
她双手撑着床, 悬在沈筵上方, “你背着我在外面瞎搞了?”
“胡说。”
晚上他们开车去鮨極kiwami吃饭。
因为有这家顶新鲜的餐厅存在,苏阑才觉得, 南京好像也不是日料的死门。
沈筵提着壶清酒打量产地, “瞧着你对南京, 还挺熟门熟路。”
“你查了我个底朝天还能不知道?我爸是南京人, 只不过因为我爷爷在扬州任职, 才定居在那儿。”
苏阑一边看料理师处理刺身一边轻声道。
沈筵端着酒杯摇头,“还真没查那么仔细,后来爷爷既然都退休也病故了, 怎么不回南京来呢?”
苏阑双目微瞠地看向他, “好一个何不食肉糜的贵公子!我家哪来的钱呀, 回南京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你给批救济金吗?”
沈筵被她骂笑了。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这文化人儿一旦刻薄起来,确实是比旁人要厉害三分。”
沈筵随口问道:“那你爸爸他呢?也不想着回来。”
苏阑有一刹那的低默, 捏着刀叉的手顿了顿。
“他早就回来了, 睡在河底下呢。”
她望着窗外秦淮河的方向, 声音不自觉地掺上了哽咽。
沈筵立刻明白了,一下子紧张起来,“当我没有......”
苏阑强自笑了一下,眼眶里波光嶙峋的,语气很淡,“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爸就跳了秦淮河自杀了,这件事儿上过报纸。”
这倒是没听市委的人说。
沈筵喝下杯酒,“我不该提,自罚一杯。”
苏阑再道:“在我爸还年轻的时候,他是个很有诗情的人,家里现在还挂着他写的词作的画,当然是在没患病前,后来他连人都分不清了。”
沈筵皱了皱眉,“什么病?”
“间隙性精神分裂症。”
“我爷爷那人自恃身份,不许他娶一个下放时认识的乡村女教师,柏阿姨被迫嫁去广西,我爸人也变得神经了,我爷爷就赶着为他做主娶了我妈妈过门。”
沈筵几乎能猜到结尾,“他们过得不幸福是吗?”
“他们有过两年好日子的,只是天不作美,偏要让我爸去广西出差,他得知初恋情人在婚后第一年,就被丈夫折磨死了的消息以后,整个人就不太撑得住了,回来后没多久,就开始疯疯癫癫起来。每天坐那儿就抽自己耳光,一张脸都紫肿了,凭谁过去劝都要挨顿毒打。”
苏阑很平静地叙述着,那样子真像在讲报纸上的新闻,仿佛和她半点都无关。
沈筵轻声问她,“那为什么要跳秦淮河自杀?”
“因为他和柏阿姨同看的第一出戏叫《胭脂井》,讲的是陈后主和张丽华凄美的爱情故事,宋人张耒曾写下《怀金陵三首》,其二便是,‘璧月琼枝不复论,秦淮半已掠荒榛。清溪天水相澄映,便是临春阁上魂’,和《胭脂井》说的正是同一个故事。”
沈筵听得十分着迷,她念诗的时候很好听,中国五千年浩浩汤汤的语境经了她的口说出来,有种别样的般般入画,他爱极了这时的她。
苏阑强稳了稳心神,手里攥着杯子,一字一句说的很慢:“我爸在死之前清醒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会送我上学,带我去游乐场,余下的时间就不停地写这首怀金陵。”
“再然后呢?”
“他纵身跃进秦淮河,真成了临春阁中魂。”
沈筵察觉到有泪滴在他的手背上,苏阑上挑着的眼尾莹莹泛红,冷寂的目光中有锦绣烧灰的怆然,“我始终都想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狠心丢下年幼的女儿,去追求他所谓的爱,真的我一点都不怪我妈妈讨厌我,她是应该厌恨我的,我家把她好好一个姑娘骗得嫁进来,叫人守一辈子活寡。”
沈筵伸出指背为她擦着泪,“要知道人有的时候,就是会走进死胡同一样的迷局里出不来,你爸爸是情关难过。”
苏阑泪眼婆娑地问,“情这回事,真有那么难吗?真的有吗?”
沈筵什么都没说,只是虔诚又心疼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轻吻着她的发梢。
在她离开很久以后,沈筵每一回因公务到南京来,他站在游人如织的秦淮河畔,总会想起这个片段,他们有过无数次的肌肤之亲,却都不如这趟交心来得深刻。
那一年的沈筵,满身戾气直如孤魂野鬼,才隐约摸到答案的边缘,他很想跟她说:“情之一字,阑阑,真是磨人。”
但他已经没那个机会了。
*
苏阑回了北京以后越发的忙起来。
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