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和三餐(1 / 2)

天蒙蒙的亮,陈舍微就轻唤谈栩然,“夫人,松松绳,我要去做早膳。”

谈栩然想瞧他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就由他去。

听见陈舍微出去了,陈绛爬到床上来,钻进陈舍微余温尚存的被窝里,母女俩还能再睡一个回笼觉。

等两人再醒,陈舍微已经在书房念书了。

炖盅里或温着枣粥,或暖着虾米小鱼粥,每隔上几日就烙了蛋饼换一换口味,灶膛里余一根微燃的柴留着热气。

有时候他去赵先生家中请教学问,回来时总带桥头许大娘家的锅边糊和煎粿。

许大娘家还有别的生计要操持,只做到辰时就关门,从前陈砚龄还在,更是不许下人去买了外头的东西来吃喝。

谈栩然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回吃到街坊的手艺。

陈舍微带着吃食进来时,身上一股热腾腾的白气,翘起后脚跟一磕门,把外头的潮寒都挡住了。

“小鱿鱼圈,虾米,豆芽熬的一锅鲜汤,不贵,我夸了大娘几句,煎粿是送的呢!我眼瞧着大娘做的,是个利索人,一边干活一边抹台面,干净着呢。米浆往锅边那么一浇,往锅底下垂落了几道痕,立马就凝住了,然后就把半熟的米皮刮铲下来,入底汤里咕咚一会就成了。”

谈栩然自然吃过锅边糊,可不知怎得,被陈舍微绘声绘色的一描述,柔软微弹的米皮裹着鲜美汤汁润进口腔里,格外叫人满足。

她喂陈绛吃一口锅边糊,陈绛把手里金黄酥脆的煎粿递给她,许大娘的煎粿分量不大,却夹了花生碎,皮脆而软糯,甜香无比。

午膳也是不必谈栩然操心的,陈舍微做完早膳就把米浸在锅里,交着两支长筷子做蒸架,上头搁着一碟半荤。

若是那日托甘力买了肉回来,他便剁了藕做蒸肉饼,若是有鱼,也都剖腹挖脏,再用姜丝薄酒腌了。

谈栩然只消烧火一蒸,饭菜同熟,手都不必沾水。

陈舍微虽不怎么出门,家中吃喝倒是都掌握着,家宅后门的小河上,酉时初刻会有老渔翁摇撸归来,船上渔获新鲜便宜。

他这个时辰正好出来换换脑子,陈舍微把好衣裳都拿去当了做家用,只穿着几件旧色的棉袍,也瞧不出身份来,蹲在那河埠头边同老渔翁砍价闲聊。

鲤鱼、草鱼、鲫鱼、鲶鱼、桂鱼,乃至泥鳅和黄蜡丁,只要够鲜灵,他总是能折腾出好滋味来。

一日见他面有愁色,大约是念书遇到瓶颈了,用冷水抹了把脸,坐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上发呆。

谈栩然掩在廊柱后瞧着,见他足足木了一盏茶的功夫,后来受不住冻,站起来蹦了蹦,往厨房折腾晚膳去了。

那一日吃鱼肉热锅,还把甘力两口子也叫了进来,说锅子就要人多吃才热闹。

陈舍微请完了甘力,脚一抬进了陈砚墨家,说记得他家厅里有番椒,想摘些来。

陈砚墨已上京去了,曲氏没见他,倒是给摘了四五个番椒。

番椒无毒,可入口灼烫,闽地少有人食用,只做个盆景,看着热闹喜庆。

见陈舍微剔下番椒内里白色扁籽,谈栩然忍不住道:“夫君不是想种这番椒吧?”

“是啊,夏天人没胃口,来点辣的就好了。”陈舍微说着,将番椒细细切碎,调弄了一个蘸碟。

甘力不好意思白吃喝,带了一块猪肉和一坛子酒。

见甘嫂没来,陈舍微一愣,又发觉谈栩然在偏厅置了锅子,领着陈绛上后头吃去了,陈舍微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世道。

“阿娘,爹真厉害,您看肉也切得薄。”

锅子翻涌着,鱼片肉片一过就熟。

陈舍微给母女俩弄了两个碟一个搁了番椒,一个没搁。

“在折腾吃食这事上,他是厉害。”

谈栩然没什么情绪的说,却见孩子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盯了她看,仿佛洞悉她内心的冷淡和木然。

她垂下眸子,胡乱夹了片肉往碟里一过,初入口还不察,回过味来才觉舌根发烫,同嚼到姜丝胡椒的闷辣不同,这辣十分直白,又莫名令人上瘾。

谈栩然这一餐锅子吃得干净,手脚滚烫,额上都是汗,整个人却有种久违的松快。

陈舍微那点郁闷也散了干净,夜里给陈绛说了个鬼故事,害得孩子睡不着了。

“我今夜去书房睡就好了。”他把陈绛塞到谈栩然身侧,道。

“夫君有心上进是好事,可也不必这样废寝忘食。”谈栩然怜惜的说。

陈舍微扯了扯嘴角,道:“夫人知道我无心仕途,可这世道没个功名傍身不行,我也不做什么考举人进士的美梦,只想考个秀才身份,减些赋税,让你和阿绛人前行走有些脸面,人后谈起也多些敬意。”

陈舍巷那句恶毒之语不止戳了谈栩然的心窝子,也狠狠在陈舍微心上剜了个洞。

谈栩然默了一会,笑道:“夫君不必太苛求,况且乡试在秋日里,你又是童生,自有学识底子,我只担心你的身体,还是徐徐图之的好。”

“春耕夏耘,我哪有这整日整日的闲工夫看书?唯有眼下这几月了。”陈舍微却道。

“夫君不肯卖家中的田,难道是想自己耕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