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疾病折磨,就是他唯一的目标,为此可以做任何事。
可是当他终于得到健康的身体,能够轻松地走在阳光和人群中时,他又感到如此迷茫。
‘你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麻仓叶王的话语时不时就会浮现在耳边。
他那时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真挚地困惑着,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看着一种只懂得求生的昆虫。
昆虫。
“……巫女萤姬自天地而生,以白雪为肤,黑夜为发,一生济世救人。她有着神之左手,鬼之右手,踏着萤火而来,击败了两面四手的鬼神,将肉身反哺天地苍生……”
神之左手,鬼之右手……
多么愚蠢的人啊。
无惨驻足在平安京街头,听着禅院家的下任家主一日复一日哭着讲她的故事,只觉得可笑。
清净无垢的萤姬,怎么可能有着鬼的躯壳……?
她从始至终就是高洁之人,身体充满纯净浩瀚的净化之力,是至高无上的圣人。
将她变成鬼的……是他。
无惨不可能放弃健康的身体,不可能放弃那碗药。
所以萤姬只能自己变成鬼,又将自己和诅咒之王一同净化,死在无人知晓的夜晚。
而他活了下来。
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无惨沉默地停在产屋敷家的门口,看着匆匆奔来的父母,两个中年人如今鬓染霜华,一看到他就落下泪来。
他们欲言又止,脸色悲伤,似乎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又咽下。如此优柔寡断许久,为无惨换上黑色的服饰,将他带到了灵堂。
……灵堂。
里面供奉着萤姬的神龛。
父亲将他带到神龛前:“……你要为萤姬大人祈福,无惨。”
……萤姬。
无惨愣愣地跪在她的神龛前,周围的一切都好像离他而去,只剩下那小小神龛中的神子雕像,仍在微笑着注视他。
萤姬。
啊……原来,你已经死了么。
世界的声音终于在那一刻灌入耳中。明明身处寂静的灵堂,他却被巨大的轰鸣笼罩了。
原来安静也是一种吵闹。
风是如此喧嚣,熏香的味道如此难以忍受,他人的哽咽如此令人心慌。
在小小的神龛前,无惨终于学会了为他人落泪。
雕像沉默无声,以玉石雕刻的面庞不及她万分之一的美丽,神情却如出一辙的温柔而慈悲,像是在看一个初脱蒙昧的孩子。
人类存在的意义,生命的意义,在那间灵堂中,他似乎明白了一点。
……
回到产屋敷家中,无惨又换回了贵族的服饰,不必再风餐露宿、忍受饥饿,一切起居都有仆人。
这本该是理所当然的生活,他却陷入了无尽的空虚。
贵族青年们吟诗作赋,附庸风雅,日日笙歌——这曾经也是他付出一切都想得到的、“正常”的生活。
可萤姬不会这样生活。
饥饿,疾病,寒冷,为生存而争斗的人比比皆是。
那才是她看到的世界。
无惨拿起茶杯,无意识地看着院子中盛放的紫藤花。
变成鬼的那一夜,紫藤花是一种腐烂发臭的味道,只能令他愈发痛苦。如今清新的香味随着微风飘入屋内,像是她被吹起的发丝,拂过他的面庞。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微烫的茶水浇在手上,一旁的仆人便惊恐地跪下求饶。
无惨侧过头,认出了他。
“……是你啊。”
初次见到她时,为他们倒茶却被自己斥责的仆人。
那杯茶烫红了她的手,她却在教他:‘对照顾自己的人,要心存感激’。
“谢谢你。”
无惨说。
“多年来一直照顾我……谢谢你。”
仆人吃惊地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竟然红了眼圈,难忍悲伤地哽咽起来。
“无惨大人……萤姬大人她……一定会,为您高兴的……”
萤姬……
会为我高兴吗?
他愣愣地看着哭泣的仆人,突然站起了身。
紫藤花的味道越发温柔,阳光落在花瓣上,映照着她双眼的颜色。
“……那位医师,”无惨听见自己说,“那位医师……如今收徒吗?”
……
死亡是件多么可怕的事啊。
一旦死去,肉.体就会逐渐腐烂消亡,连同他人的回忆一起褪色,最终再也留不下踪影。
圣人以自己的身躯,代他下了地狱。
……而他没有留下任何属于她的东西。
只有“不能伤害无辜之人”的束缚,牢牢地缠绕着灵魂。
跟着医师一年后,无惨背着被毒蛇咬伤的老农来求医时,对方脸上终于露出了不同的神色。
面对医师‘为何要背他来求医’的提问,无惨只说‘因为萤姬会这么做’。
‘我曾认定你毫无仁慈之心,不配行医……可萤姬竟然让你……她的仁者之道,今后由我教你。’
医师说,终于收他为徒。
他们一生都在人间游历,治病救人。遇到绝症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