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胡闹了。”那些个自称饱读诗书妙笔生花的文人雅客, 此时一拂袖子,没走,坚持要把陈二妮赶下来, 让马秀才上去做这个半日师:“万不可误人子弟。”
马老秀才更是气得一说话就漏风, 语速还特别慢:“不……不……可。”
陈二妮则感激地看了卫景平一眼, 仰头哼了声:“你怎知道我教不好?”
虽然她不爱读书, 但跟着夫子习字那会儿,她也是仰慕过左棻、谢道韫、李清照等才女的,平日闹着玩嫌她一个粗鄙武人就罢了,今日可不成, 他们越瞧不起她,她还偏要争这口气,就不肯把头一个半日师让给马秀才。
马秀才自然不肯跟一个黄毛小丫头辩论, 只冷冷地哼了声, 立在那儿不下去。
火候到了。
马秀才不走也好办, 卫景平缓了态度,朝他揖了一揖, 搬了个凳子说道:“请坐。”
又给卫景川使眼色, 叫他倒了杯清茶来, 卫景平亲手给马秀才奉上, 说道:“既然马秀才您不肯明日来, 那就劳烦您今日当个半日师的老师, ”他看了一眼陈二妮:“要是陈姑娘有写的不对的地方, 烦请您给纠正过来,您看这样好不好?”
陈二妮是半日师, 马秀才是半日师的老师, 众人绕了两绕, 等绕过来这个弯弯,瞬时火气没那么大了。
人家卫四没下马秀才的面子不是,还抬举他了呢。
要是再不依,非要去跟陈二妮一个女孩儿家争,那就是为老不尊了。
人人心里此刻都只顾着骂卫四这小子太人精去了,早把陈二妮也能当夫子岂不是误人子弟丢上林县的人的事抛脑后去了,纷纷说道:“好,这样说得过去。”
当事人陈二妮大大咧咧地道:“怎么不行,行。”
她本来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趁着热闹来玩一玩的,此刻一看这头一个半日师拿到手了,也争到这口气了,旁的就不管了。
纷纷接受了卫景平的提议。
还有几个目不识丁的,见台上夫子叠夫子,起了兴致要当半日学生,卫景平点了点人数,一共加了四张椅子才安排他们坐下。
陈二妮憋着一口气,提笔振腕,想了四个字——南山有鸟。①
她本来想写个“天人火日”玩一玩的,但是为了和马秀才较劲,要显摆她胸中有文墨,不是秀才老爷们眼中的武人草包,于是想了句晋朝左棻的诗,也是她唯一能记得住的一句,颤颤巍巍地往宣纸上写。
底下坐在学生位子上的,有人连拿笔都不会只能胡乱画一气,写了个什么自己都不认得。
陈二妮写到“有”字的时候,卫景平拿镇尺过来,一边给她使眼色一边说道:“给陈姑娘压一压纸。”
陈二妮停下来想了想:卫四那意思,好像是让她故意出破绽给马秀才挑毛病?
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她的“有”字的一横写歪了,还没提笔就立刻被马秀才挑了毛病:“你这个‘有’字写得不好……”
陈二妮在出错的这一刻终于骤然放松下来,她知道卫景平为什么给她使眼色了,马秀才今天必然是要挑她的毛病的,就算她能把“南山有鸟”顺畅地写下来,他立刻就会问别的,直到赶走她为止。
所以最聪明最体面的就是卖马秀才个小破绽,让他理所当然地接过去这个摊子,叫她没那么难堪地下去就是了。
“给你,”陈二妮不耐烦地把毛笔往笔架上一挂,让出了位子:“你写的好你来。”
说完她拍拍屁股走人了。
马秀才这点气量还是有的,说不跟一个黄毛小丫头计较就不计较,他也不去坐那个位子,就着站姿稳稳地写下了“南山有鸟”四个银钩铁画的大字。
那字在日光下光泽熠熠,且因为是浓墨,不一会儿就散发着淡淡的桃花香气,有浸淫笔墨多年的读书人一边赏字一边说道:“这墨确实不一般。”
不仅看着好,写出来的字也漂亮,的确是做工精良的上品好墨。
尤其是那些个爱墨如痴的读书人,恨不得马上把马秀才赶下来Www.52GGd.Com,自己上去当那个能免费用墨书写的半日师。
这下正如了卫景平的意,他示意卫景英拿出一张纸来,依次登记上之后来当半日师的人的名字,当秀才公们放下了身段,报名来习字的学生就哗啦多了起来,他算了算,起码要添两张长桌子才行。
如是三天,铺子里天天人满为患。
墨锭虽然没有卖出去,但上林县的读书人,几乎全都来了天下第一墨一趟,有人甚至来了三五趟。
到了第三天还没开张进账,姚春山神情蔫了,卫景英也没那么卖力地揽客了,甚至早上过来一趟就到校场练戟去了。
卫景平每日放学回来则热热情情地坐在店铺里陪“上帝”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研磨,写字,没有一丝担忧。
“姚掌柜在吗?”到了第六天傍晚快要打烊的时候,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杭绵绸的人进店了,进来之后就盯着名花十友墨问:“我女婿是省城甘州的读书人,酷爱梅花和海棠,不知你这清友墨和名友墨能不能单独卖?”
如今上林县的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