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泽这句话说出来,在场文武百官纷纷侧目,仿佛有些不可置信。阑 谁都知道他是礼部尚书胡濙一手培养,并且推选入阁的后辈,哪怕不顾怎么师生门人的情份,单单知遇之恩就不能在这种重大决策上唱反调。 结果杨鸿泽却选择支持沉忆辰的宗藩改革,难道此子天生反骨吗? 别说是在场众官员,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胡濙,同样侧目望向杨鸿泽,脸色神情复杂无比。 当初选择扶植杨鸿泽上位,就是看重此子出身寒门没根基背景,日后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控制。另外就是杨鸿泽性格耿直,属于典型的传统理学家,眼中容不得丝毫沙子,注定会站在沉忆辰这种“离经叛道”之辈的对立面。 但是长久的培养接触下来,胡濙就发现自己看中的杨鸿泽优点,同样成为了缺点。倔犟遵守礼法,就很难让他去做些官场龌蹉之事,另外书生意气过重,摆在首位考虑的就不是个人或者团体利益,更多是心中的道义。 事实证明,自己确实没有识人之明,第一次看错了沉忆辰,本以为是圆滑钻营之辈,却在关键时刻能做到奋不顾身。第二次错看了杨鸿泽,本以为能掌控驾驭,却发现到头来一场空。 相比较众人的惊诧,沉忆辰与杨鸿泽对视着,嘴角却浮现出一抹澹澹的笑意。阑 其实早在担任会试总裁接触的时候,沉忆辰就已经察觉到对方有着属于自己的底线,这份固执的初心超越了阵营带来的割裂,杨鸿泽会去坚持认为对的事情。 如同自己这般比奸臣更奸也好,像腐儒那样固执死板也罢,至少在以天下为己任这点上面,只要是个读书人都没有多大的差别。 压制宗藩带来的好处,杨鸿泽不可能看不出来,这就是他为何会表决同意的原因! 龙椅上的景泰帝朱祁玉,看着阁部大九卿最终的廷议结果,整个人显得有着失神。理论上来说,限制宗藩财权对皇帝而言,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情。 但是朱祁玉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些事情出现了大变的征兆,沉忆辰对于宗藩的改革就相当于埋下了一颗种子! “既然阁部大九卿廷议表决通过,那户部金卿就暂缓发放宗室俸禄,先行把征讨军将士们的军功银补齐。” “至于后续宗藩将如何改革,还需要制定具体的章程,朕今日有些乏了,暂且先行退朝吧。”阑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是沉忆辰最初的想法,能最快速度让将士们把军功银给拿到手,就算达成了既定目标。但今时不同往日,沉忆辰完全没有预料到阁部大九卿重臣,有超过半数支撑自己的宗藩改革。 那么沉忆辰就不可能善罢甘休,必须坐地起价了! “陛下,臣愿主编《宗藩条例》,以律法的形式固定下来对皇亲国戚的改革章程。” 上疏《宗藩弊论》仅仅是建议,想要到执行层面必须要形成律法条文,这样才能算是真正的改革。明朝嘉靖年间面对宗室膨胀带来的压力,就出台了《宗藩条例》加以限制,但治标不治本。 原因在于你想要削宗禄庄田,前提至少得给宗室一条活路,高层亲王、郡王级别还好说,底层宗室那真的就靠宗禄过活,必须要给他们自行谋生的权力跟自由。 沉忆辰很清楚换做别的官员来编写《宗藩条例》,是绝对不敢得罪皇帝给宗室放权的,这件事情唯有自己来做,才能彻底根治明朝整个宗室制度带来的弊端。 宗藩的特权阶级如果能顺利解决,有了这么一个样板工程存在,那么下一步沉忆辰就会拿“自己”开刀,明朝的士大夫阶层膨胀之后,同样是依附在国家上面的毒瘤!阑 “此事还需商议,沉卿,要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景泰帝朱祁玉同意阁部大九卿表决,就意味着他身为皇帝做出了让步,可以克扣宗室俸禄并且执行上疏中某些谏言策略。可如果要原原本本按照《宗藩弊论》进行改革,那么相当于彻底改了祖制,天下朱氏宗亲怕是得戳皇帝的嵴梁骨。 闹到了这一步,沉忆辰不要得寸进尺。 “陛下,既然决定改革,那么只有成功或者失败两个选项,瞻前顾后反倒难以成事!” 面对沉忆辰依旧不愿意退让分毫,景泰帝朱祁玉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再度站起身来双眼死死盯着下方那张年轻到脸庞道:“沉忆辰,朕知道你心怀家国天下,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朕的处境?” “不要逼朕了!” 到了这一刻,景泰帝朱祁玉的压力已然到了极限,天下人眼中他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可抛开这一身份,朱祁玉是一个比沉忆辰还小一岁的年轻人,并且从小没有接受过任何帝王教育。阑 他能做到这一步,其实并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