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和嘴中的赵缇帅,就是锦衣卫指挥使赵鸿杰,锦衣卫乃天子亲军,指挥使地位远高于正常卫所指挥使,一般情况下会尊称为缇帅。 沉忆辰这一年多来虽然征伐漠南蒙古,但却始终跟赵鸿杰保持着书信联系,以此来了解朝中局势变化。 夺门之变结束后,历史改变明英宗朱祁镇宾天,意味着景泰帝朱祁玉彻底坐稳了皇位,同时皇权传承最大的威胁从皇兄转变为了皇侄朱见深。 他一直想要易储改立自己儿子朱见济为皇太子,可是宗亲藩王加上传统儒家文官集团,均无法接受太子无过被废,并且早在景泰帝朱祁玉继承大统之位的时候,就与宗亲和文官集团达成了协议,帝脉要传承回嫡长子朱祁镇一系。 亲王宗室就藩在大明各地,想要一个个说服他们很明显不太现实,朝中大臣就是景泰帝朱祁玉的主攻目标。只是很可惜,一年多来在文官集团中劝说收效甚微,哪怕视为亲信的内阁首辅陈循,在易储这个问题上都打着马虎眼,始终不明确表态是否支持。 相反提拔的忠国公石亨等一众新贵勋戚,对于什么儒家的礼法传承不感兴趣,信奉谁的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坚定支持景泰帝朱祁玉易储。 但问题是在土木堡之变后,整个武将勋戚集团处于没落期,曾经叱吒朝堂的诸多公侯仅剩下成国公朱勇一人,这还是靠着护驾勤王之功才复爵的,远远达不到当初如日中天的权势。 区区一个忠国公石亨跟几个新贵,拿什么跟朝中的文官集团斗? 更别说忠国公石亨本身就毛病颇多,行事又各种飞扬跋扈,三番两头就被科道言官上疏弹劾,想要挑战整个文官集团还是差距太大。 不过很多事情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有没有拿出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石亨对于易储的坚定支持,让景泰帝朱祁玉对于他可谓是特加恩宠,言无不从。 哪怕景泰元年鲁莽率领宣大边军出征惨败,事后都没有任何的问罪处罚,仅仅不痛不痒的斥责两句。并且造成重大伤亡后,石亨利用自己总兵九边的权势,让亲族填补到边军将领中。 目前为止宣大方面中高层将领,有半数是石亨的亲族子弟,随着追赠颖国公的宣府总兵杨洪去世,可以预测到未来这个比例还会往上提升,这才有了卞和的那句非家国之福。 对于朝堂一年多的变化,沉忆辰在天圣汗也先的重压下,压根就没有精力去过多关注。亦或者说就算关注了又如何,到了公侯这个级别的争权夺势,哪怕身为内阁大臣想要插手都有心无力。 “于少保还是太刚正孤傲,坚持本心就注定跟皇帝渐行渐远。” 沉忆辰唏嘘的回了一句,虽然他人不在庙堂之高,但依旧能敏锐的看穿事情本质。 忠国公石亨的崛起,一方面是他作战威勐,有万夫不当之勇,加之至少在明面上对景泰帝朱祁玉足够忠诚。另外一方面就在于,皇帝需要他这么一号人物备受恩宠,来平衡朝堂上各方势力格局。 于谦在京师围城的国难之际,给他放权有点过多,太子少保加兵部尚书并且总督天下兵马,这份权势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凡是个有野心的权臣,可能连皇帝都能操控。 这就是为什么朱祁玉对于谦忌惮颇深,乃至于有些提心吊胆害怕他谋逆。 偏偏于谦两袖清风,人品毫无瑕疵堪称圣人级别,想要找点过错削官降权都找不到。并且到了这个级别的官员,还有力挽狂澜救国的声望跟功劳,你要搞个什么“莫须有”问罪,恐怕会引发天下震荡,史书里面都得唾骂两笔。 没办法,夺权不了那么就只能扶植另外一方势力去平衡,新贵石亨的火速封爵升官,就是为了平衡于谦手中掌控的兵权,同时对老牌勋戚进行打压,防止他们继续效忠朱祁镇一脉。 如果于谦能圆滑一点,顺从景泰帝朱祁玉易储,然后再想办法整点罪名自污,可能忠国公石亨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深受倚重,愈发的膨胀揽权。 但这个世间没有如果,沉忆辰除了唏嘘外,同样很庆幸历史改变后,于谦依旧是那个不变的于谦。无论朝堂变化如何,还是乌云遮日,他永远是那道不灭的光。 沉忆辰能在诱惑跟权势下坚守本心,很难说这里面没有于谦榜样的力量。 “是啊,于少保这么多年始终没变过。” 卞和同样感叹了一句,然后把话题转入正题道:“东主,那回京谕令现在就告知将士们吗?” “告诉他们吧,将近两年征战塞外,估计早已想念家中亲人。另外这一战过后,福建跟山东卫的将士们,估计能真正回家了。” 福建跟山东两卫兵马,本来仅仅是国难之际的勤王军,理论上京师之围解除后,他们就应该返回原驻地。但是沉忆辰名义上是内阁文官,实际上却一直执掌武事,必须要一支可靠的兵马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