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先宋以来,黄河决堤几乎已成惯例,其中河南、山东两省更是深受其害。
大明开国之后,每年山东布政司都要上疏灾情奏章,无一缺席过。最近几年洪灾水患,更是一年比一年严重,去年百万流民差点中断漕运。
最为致命的是黄河泥沙淤积严重,无论怎么修建堤坝防水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每年汛期洪灾肆意泛滥,一省之地变成泽国千里。
沉忆辰临危受命去治水,其实说穿了,并不是朝野大臣对他报以多么高的期望,纯粹王振想借此事找个背锅侠问罪,沉忆辰恰好主动跳了出来当“冤种”而已。
哪怕皇帝朱祁镇,都没有对沉忆辰能治理黄河水患,报以多大的信心。
朱祁镇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要沉忆辰能堵上张秋镇的决口,今年汛期黄河水患别像正统十年那么严重,就足矣!
结果现在一看,山东居然在各省灾情频发的汛期,成为了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孤岛,属实有些大跌眼镜。
“沉向北看来真乃能臣干吏,山东黄河的沉疴宿疾,竟能在他手中得以化解!”
山东布政司的好消息,可以说在阴霾密布的灾情消息中,投射出来了一抹阳光,让朱祁镇龙颜大悦。
可是这一幕放在王振的眼中,他的脸色可谓难看到了极点!
要知道无论哪个朝代治水,只要能获得成功福泽万民,都堪称为不世之功,可以流芳百世,饮誉千秋!
山东黄河水灾,更是百年大患,无数名臣贤相治理过,均无法驯服这条恶龙。
王振从未想过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他原本只等着今年汛期来临后,山东布政司灾情上表朝廷,就立马组织科道言官弹劾沉忆辰。
再加上这小子之前在地方上肆无忌惮的恶行,一旦没有了治水之功保身,就连皇帝都不可能再偏帮,定然能革官问罪。
等到沉忆辰进入都察院大狱,以王振如今愈发膨胀的权势,他大概率是等不到活着出狱那天。
殿内的工部侍郎王佑,察言观色到王振神情不爽,立马出列道:“启禀陛下,山东道都水清吏司递交紧急公文,聊城东阿县沙湾出现溃堤,目前水势汹涌已成决口之势!”
王佑的这番话出来,朝廷文武百官们,皆下意识的把目光看向“共任”工部尚书的黎澄。
后世许多人都知道清朝六部,存在满汉两位尚书的情况,却不知道事实上在明朝,同样存在一部多尚书的场景。
主要原因在于明朝官、差遣分离,把六部尚书以及侍郎官衔当做“叙阶”作用。比如明朝内阁的阁臣,实际上官衔仅为五品的大学士,哪怕地位再怎么崇高,实权再怎么庄重,五品官衔很明显也不够用。
解决办法就是把尚书以及侍郎衔作为阁臣的阶官,内阁大学士加六部尚书衔,这样就解决了官衔过低的弊端。从而也导致了一部出现两个尚书,甚至是多位尚书的情况。
除了“叙阶”作用外,还有就是工作差遣不同,必须要再加一个尚书统管一切工作,工部就属于第二种情况。
好比遇到国家级的大建设,工部尚书需要亲临实地监察巡视,古代又不像现代那般交通便利,往往一去就以年为单位计算。这么长的时间内,朝廷一部主官之位,总不可能空缺下来,于是乎就出现了两位工部尚书。
黎澄原本是安南陈朝国王长子,永乐年间被南征明军俘获,精通火器于是在工部任职。
本来工部尚书职位,是轮不到黎澄来共任的,可正统十一年三月兵部尚书徐晞逝世,原兵部右侍郎邝埜接任了兵部尚书之职。
要知道徐晞是个铁杆阉党,对王振百般讨好,才得以上位。相比较起来,邝埜就属于标准的文官集团,与王振并无特殊交情,甚至可以说站在对立面。
正统朝这两年,正好处于王振权势急剧膨胀期,就连宦官子弟世袭这种先例都被他给搞定。
如今先帝托孤五大臣的杨溥病退,英国公身为勋戚不好过多干涉朝政,胡濙向来老谋深算喜欢明哲保身,意味着朝中再无重臣能跟他掰手腕。
这种局势下,六部尚书均不是自己的人,让王振如何能忍?
于是乎正统十一年朝廷中枢极不太平,王振开始了扫荡政敌之路。
首先让自己亲信户部侍郎奈亨,去诬陷郎中赵敏,然后把吏部尚书王直给牵扯了进来,一行人均被三法司审问下狱。
紧接着利用安乡伯张安争禄事件,引发刑部尚书金廉与户部尚书王左的推诿,王振趁机引发言官去弹劾这两人,于是乎俱被问罪下狱。
到了这一步明朝六部,已有三部尚书进了监狱吃牢饭,王振自然就把下一步的目光,放在了工部尚书王卺的身上。
毕竟工部侍郎王佑可是铁杆中的铁杆,自己的干儿子,怎能不再提拔提拔,坐上工部尚书之位?
就这样王卺遭受到了王振的各种刁难侵侮,再加之不时有言官弹劾他贪墨侵占,为了自证清白等待审查结果,王卺告病在府中修养,工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