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能冒着得罪权宦的风险,去帮助一个跟自己毫无瓜葛的人,那么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可能跟沈忆宸背后的勋戚集团有关联。
现在问题就出来了,勋戚集团到底想要做什么?
“隐情?无非是承平日久,那帮武夫蠢蠢欲动。当初跟兵部尚书王骥联手,开创了以文官掌武事封爵的先例,现在又打算从兵部找寻突破口了。”
在王振看来,沈忆宸的特殊身份,相当于帮勋戚跟文官之间搭建了一座桥梁,使之有联手的可能性。
但是文武之间隔阂相当深,并且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利益矛盾。武将勋戚一旦势大,就意味着文官式微,反之亦然。
不过王骥的出现,打通了文官转为勋戚的渠道,让两者之间有了利益共同体。只是这条渠道相当窄,唯独掌武事的兵部文官,才有机会完成身份转变。
很明显于谦兵部右侍郎的职位,被勋戚集团所看中,他们想通过这个契机,逐渐染指六部中的兵部。
等到日后沈忆宸再进入到阁部,那勋戚集团就真到了势不可挡的地步。
“王爷爷,那咱们该怎么做?”
听到这声询问,王振脸上流露出一抹狠厉神色回道:“沈忆宸此子是关键,断不能留!”
说罢,王振就起身朝着文华殿方向走去,不管朝中势力怎么变化,掌控住皇帝才是关键!
此刻文华殿内,朱祁镇正在审阅着沈忆宸的求情奏章,内容文字极其朴实无华,如同表格般一条条阐述着,于谦十五年来在河南、山东两地的政绩功劳。
要知道于谦担任晋豫巡抚期间,两地单发生旱灾的年份就多达十三次,堪称是一年一旱。水灾就更不用说了,河南乃黄河流经区域,想要不发生水患那真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可就这么十几年下来,河南、山西两地却没有发生过一次大规模动乱。相比较东南局势恶化,就能清晰对比出于谦的行政能力了。
而且身兼两地巡抚,于谦在任期间不得不在山西河南两地来回奔波。古代可没有现代的飞机、高铁,每一次跨省份都得翻越一回太行山,一般官员压根受不了这种苦差事。
偏偏于谦硬生生的扛了十五年没挪窝,最后实在无法忍受思念家眷之苦,才选择离职回京。
于谦在任期间的功劳跟苦劳,已经不需要沈忆宸在奏章中用什么夸张的形容词,或者奢靡的赞美词。只需要把事实给描述出来,他相信朱祁镇能分辨谁是真的忠心为国为民!
如果这样执政为民的好官,朱祁镇还执意要判死,那大明真可谓国之将亡了。
看完沈忆宸上疏奏章,朱祁镇心情有些沉重,他本以为仅是一桩小小擅离职守的案件,没想到背后还有着如此多的辛苦功劳。谷m
如此看来,于谦在任十五年期间,确实忍受着常人所不能忍之艰辛,是应该体恤宽恕对待。
就在朱祁镇犹豫是否宽恕于谦死罪的时候,王振从殿外快步走了进来,行礼道:“奴婢拜见万岁爷。”
“先生快快请起。”
看见是王振到来,朱祁镇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刚好这道难题可以请教先生,看看他会给出怎样的建议。
“先生,朕收到沈修撰的上表奏章,内容描述了于谦在任巡抚期间的功绩,期望能赦免其死罪。”
“朕看了之后深以为然,于卿家就任巡抚十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知先生如何看待?”
听完朱祁镇的言语,王振心想沈忆宸此子文笔果然厉害,短短时间内就改变了皇帝的心意。
不过他脸色却依旧如常的回道:“陛下此乃政事,奴婢不好多言。”
这就是王振让朱祁镇舒服的地方,哪怕他事实上在朝野中已经宦官专权,却在皇帝面前始终保持着谦卑姿态。相比较三杨这类的文官,有了帝王师头衔之后,就喜欢用大义去干涉皇帝的意志跟决定,自然前者更讨人喜欢。
更别论宦官居住在内宫之中,朝夕相处的亲近优势了。
“先生何需如此生分,尽管畅所欲言。”
朱祁镇对于王振,完全就没有什么宦官干政的概念,在他看来这只是自己老师、“亲人”,给予的建议跟帮助罢了。
王振等的就是朱祁镇这句话,于是他开口说道:“万岁爷,沈修撰如何做到如此了解少司马的,奴婢不得而知。”
“奴婢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帝王金口玉言,不能朝令夕改!”
朱祁镇天资并不愚笨,他立马就听出了王振的弦外之音。
对啊,沈忆宸乃翰林院清贵,从未外派任职过,怎么可能对于于谦在河南山东地界的政绩这么清楚。
甚至自己这个皇帝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却知道了。
另外就是判处于谦死刑的奏章,已经批红公布了出去。虽然这个决定并不是朱祁镇做的,批红也不是他写的,但在天下万民眼中,这就是皇帝下达的旨意。
帝王当一言九鼎,就这么随意更改政令,日后岂有威信可言?
不得不说,王振不愧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朱祁镇的人,两句话就把小皇帝心理状态,给拿捏死死的。
就算朱祁镇也感觉到于谦定罪有些重了,但相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