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府,克县。
上午。
随着暑热过去,天气渐渐凉爽起来。饮水,也完全不用担心。但是城中百姓,却一点也不开心。
张家巷。张门板家,厨房内。张门板夫妻低着头,愁眉苦脸的看着没有一粒米的米缸,齐齐叹了一口气。
“爹。我饿了。”
“爹,我也饿了。”
五个孩子站成一排,眼巴巴的看着父母,老大和老三开口道。
他们夫妻今年都是三十岁,张门板日常以木工为生,妻子织布补贴家用,日子也还算过得去,饿不死人。
但是现在工价没变,米价已经高的吓人。
而且很多粮油铺子,都已经关门了。
听说有奸商,开始囤积粮食。打算等更高价的时候,再卖粮食。
“我去街上看看吧。再这么下去,我们全家都得饿死。”张门板叹了一口气,然后取下了挂在墙壁上的米袋,又回去了卧房中,一咬牙,取了很多铜钱出门了。
“这可是给老大留着娶媳妇用的钱。”张妻在旁看着,直落眼泪。
但是现在世道都这样了,还管什么老大娶媳妇?能全家不饿死就算是阿弥陀佛了。
张门板出了门之后,立刻赶往了最近的粮油铺,结果关门大吉。街道上到处都是无头苍蝇似的寻找粮油铺子的百姓。
很快,张门板的心就凉了半截。这满城的粮油铺,已经全部关闭了。不是真没粮食了,就是有大商人,把粮食给藏起来了。
“完了!!!”
张门板拽着手中的米袋,眼睛顿时红了。祖辈口口相传的记忆,涌上心头。如果没有粮食,那就只能做流民。
而流民哪里有那么好做的?路上饿死,被杀死的不计其数。
辽东总督府,堂屋内。
钱能穿着正经的官服,头戴乌纱,坐在主位上。整个人仿佛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脸色难看,右腿在抖动。
左右是十几名官吏,脸色也很难看。
“开粥厂,马上开粥厂。把局面给维持住了。我马上上折子,请求朝廷的救援。南海府不能乱起来。”
钱能右手成掌,重重的拍在了茶几上,站起来大声说道。
“可是大人。我们的存粮也不多。按照这个情况,我们只能施薄粥,而且撑不了多久。”
一名官员苦笑了一声,摇头说道。
“马上去找大户,大米商。求也好,抢也罢。让他们多少出点粮食。如果南海府真正乱起来,百姓冲了他们家,他们也是家破人亡。”
钱能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声,然后起身往外走,气势汹汹道:“我去找王忠弼,弄点军粮。”
官员们都是面面相视了起来。
这大户、粮商要是这么好盘剥,这么好说话。那他们就不会叫大户、粮商了。
别看南海府小,但是每一个大户、粮商,都可能有朝廷上的关系。他们要找谁去盘剥?
至于恐吓他们,说流民冲了大户、粮商?
要是他们不贪婪的话,那怎么可能发家致富?除非刀架在脖子上了,他们才会真正把粮食拿出来。
至于王忠弼。
那就是铁公鸡。你想从他手中拿到军粮?简直是痴人说梦。
官员们互相看着,都是沮丧无比。
这总兵与山海关总兵互相撕咬,别说是守住南海府了。丢了南海府后,朝廷追责,所有人都得丢官,甚至是掉脑袋了。
钱能坐着轿子出了总督府,来到了总兵府衙门。守门的侍卫,倒是认得钱能,不敢阻拦,放了进去。
“王将军在什么地方?”钱能先询问了一下,得知了王忠弼在书房之后,立刻来到了书房。
王忠弼正坐在太师椅上看书,姿势随意,有两个美貌的江南女婢在旁边服侍。
他的头发花白,生的一张很有威严的国字脸,身躯雄壮,但是有双下巴,挺着一个大肚子。如果不看脸,也不看履历,他就仿佛是江南大腹便便的盐商。
看着王忠弼的这个样子,钱能就来气。
这朝廷怎么给我配备了这么个混蛋家伙。熊无我虽然战败了,但也比王忠弼强上十倍。
日常两人就不对付,互相争权夺利。王忠弼虽然是个武将,但后台很硬。钱能奈何不了他。
但是这个时候,钱能有求于人,倒也是忍耐下了心中的火气,客客气气道:“王将军。今个儿,我找你商量个事。”
“喲。钱大人啊。真是稀客啊。”王忠弼故作惊讶,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然后先请钱能坐下,又让女婢去泡茶。
等茶上来,二人一起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之后放下。王忠弼才问道:“钱大人,有什么事直说。只要我王某人能办到的,一定办。”
钱能耐着性子,对王忠弼说道:“王将军。今年的秋粮不说是颗粒无收,但也差不多了。农户手中还有存粮,但是城中百姓,已经绝境了。再不做点什么,恐怕要出大事。我请求将军。能够打开粮仓,出军粮。我好拿去熬粥,开设粥厂。”
王忠弼连忙摇头,一脸正色道:“钱大人啊。恕我直言。朝廷交给我的军粮,我不能擅自作主,把它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