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人的攻势非常的凶,也非常的绵长。
他们从早上开始进攻,除了中午的时候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外,直到日落都在攻城。
“退兵!退兵!!”
当日落的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散去的时候。蒙元人终于退兵了。蒙元战兵如同潮水一般退下,顺便带走了己方的伤兵。
很快,汉人辅兵走上了战场。他们畏畏缩缩的看着城上的守军,把攻城车拉走了,顺便匆匆的打扫了一下战场,收拢了尸体。
城池上的守军没有放箭,他们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今天的战斗,让精兵与民兵都损失惨重。到了最后还守在城上的兵丁,不管是精兵、还是民兵,都是有祖宗保佑的。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也累了。战斗的时候,疲劳被紧绷的神经给镇压了。他们只想着消灭爬上城墙的蒙元战兵,只想着如何守住城池。
但当蒙元人退兵之后,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心头的一块巨石得以落下。疲劳就像是泉涌一样,不断的涌现了出来。
肌肉的酸痛感,肺部就像是着火了一样。他们剧烈的喘息着,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完全顾不得地上都是鲜血,都是散落着的同袍的尸体。
甚至有人双眼一闭,竟然直接睡了过去。
吴年适时的站了出来。他左手扶着腰间的刀柄,大步走在城墙上,大叫道:“不要睡觉,会冻死的。留下少数人戒备城墙,大部分人都回去兵舍。喝口姜汤,吃了饭再睡。”
“轻伤的。不管伤势多么轻微,都先下去处理了。免得伤势变重,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让农妇们上来,搬运走尸体、伤兵。”
除了第一波的时候,吴年站出来厮杀之外,其余时候,吴年都是站着不动,伤口没有崩裂,也没有受到更重的创伤。
他身强力壮,虽然流了很多血,但很快恢复了过来,中气十足。
昨晚上守夜的王贵、张声这个时候,也早就出来帮忙了。下午的时候,他们也加入了战斗,斩获了一些首级。
现在他们精神抖擞,带领昨晚上守夜的民兵,进行巡逻、戒备任务。
并且安排城上的工作。
随着吴年的话音声响起,已经完全没了力气的兵丁们,强撑着睁开了眼睛,互相搀扶着走下了城墙,回去了兵舍。
大批的农妇走上了城墙,红着眼睛搬运着伤者、尸体。有农妇看到了丈夫的尸体,发出了悲戚的嚎哭声。
每当这个时候,吴年的心脏都仿佛是受到了重锤,然后加速跳动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
谁的心都是肉长的。
以前他属下的兵死了一个,两个,他都会伤感。更何况现在是成片成片的死。
但没办法啊。
不送他们上战场。谁来守备北山堡呢?
怎么能夺回辽东呢?
吴年叹了一口气后,尽量不去想这个问题。他把事情都交给了王贵、张声,自己大踏步的进入了城门楼内。
“准备好酒菜,派人去把李勇、章进、铁牛、刘武找来。”吴年坐下之后,沉声说道。
“是。”家奴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过了不久,还穿着甲胄的章进、铁牛以及解了甲,换了一套棉袄的刘武,在将军府内坐镇,统筹后勤,根本没有披甲的李勇,陆续走了进来。
“将军。你找我们来,是因为蒙元人的攻势吧?”章进的脸色有点发白,甲胄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血液,以及箭孔留下的痕迹。刚坐下来,他就说道。
“伤的怎么样?处理过了吗?”吴年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关心问道。虽然他也很狼狈。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章进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来继续目视着吴年。
其他人也是如此,都是朝着吴年看去。
虽然吴年定下了副将序列,如果他战死的话,李勇接任,再章进接任。
但他们的主心骨,只有吴年一人。
说句不吉利的话。
吴年活着的时候是主心骨,如果真的战死了,那么就成为精神图腾了,支撑他们继续战斗的精神图腾。
不仅是章进意识到了问题,铁牛、李勇、刘武都意识到了问题。
事情很严重,得早做打算了。
“将军啊。各部精兵、民兵的伤亡都很严重。我们撑不了四天的。是做好打算突围,还是强撑着武装起健壮妇人,与蒙元人死磕,您得拿个主意。”李勇艰难的叹了一口气,脸色铁青道。
他负责后勤,对于各方的损失清楚明白。
以目前的兵力,想守四天都很难。
但如果武装起健壮妇人、老人、少年,流干最后一滴血,还是有机会扛过去的。
蒙元人的损失也是很严重的。
突围则是保存了有生力量,带走了壮丁,但是妇孺的话,那就只能是待宰羔羊了。
这如何抉择,是主心骨的事情。别人是没办法代劳的。
“我看还是武装起老人、少年、粗壮农妇吧。让我抛弃北山堡,抛弃家人突围,还不如与他们一起死在这里。”铁牛当即表态,瞪着一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