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灼停下脚步,定定看着屏风后母妃与少师的身影,母妃的声音永远这样柔情似水,谢灼能想象到她丹唇逐笑时,明媚面容上浮动柔和的春波。
她被少师拥入怀中,二人耳鬓厮磨,话语亲昵,仿若是世间最普通的一对情人。
谢灼的心灵仿佛被重重敲击了一下。
世人眼中,母妃艳色绝世,宠冠后宫,少女时与天子惊鸿一面,便引得天子倾心,哪怕二人年纪相隔数十载,亦极其恩爱。
谢灼以为母妃也是极爱父皇。
可这一刻,他心中的想法分崩离析开来。
母妃携笑与人走出,看到年少的谢灼立在屏风后,脸上神采霎时落下去,取而代之的尽是慌张。
谢灼上去拉着她的手,道:“母妃,我们回去吧。”
他替母妃隐瞒了她与沈少师的奸情。
在父皇面前,母妃总数眉目含笑,做帝王温柔的解语花,可在父皇走后,母妃的眼里时常蓄满哀愁。
明明窗外满园春色,她俯在窗边,眉目里的春光却在一点点流走。
每到入夜时分,母妃坐在案边,轻轻揭开从前与沈少师的信件,总是以泪洗面。
又过了两三年,母妃怀了身孕。
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母亲既欢喜又慌乱,身上再次焕发出生机。
可无人知晓,这个孩子血统不正,并非天子血脉。
一旦东窗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他爱自己的母妃,不忍母妃遭受极刑,替崔昭仪瞒了下来。
然而他也爱自己的父皇——
父皇年轻时戎马沙场,荡平敌寇,一生骁勇盖世,在古往今来的帝王之中也是无双,曾在众人面前称过谢灼:“此子最是类朕。”
谢灼出生时,日光冲天,灼灼若火,驱散黑夜,天子为之取名“灼”,待谢灼长大,提前为他取字为“雪清”,意为“至灼至清,万古长夜,灼而照之”。
太宗皇帝,是曾是动过废太子,再立储君的心思的。
直到九公主五岁那年,风声泄露出去,皇帝终于发现了崔昭仪与沈少师私下里的信件往来。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崔昭仪当夜于宫中投缳,畏罪自尽。
梦里的血色蔓延,谢灼从梦中惊醒,头疼欲裂,指骨抚了抚额头,良久,眼前的血才慢慢消失。
这些年来,谢灼的内心已经麻木,唯有今夜,彻骨的痛楚再次席卷了四肢百骸。
他的目光落在床幔上女郎的身影上,想起她对自己说的一番话,闭上眼睛,喉结温柔地上下滑动。
再睁开双目,眼里的脆弱已消失殆尽。
“轰隆”,天边滚过一道春雷。
床榻上,危吟眉拢住云被,往里瑟缩。
每一道雷声滚过,她便颤抖一下。
随后她感觉身后被子下陷,谢灼温暖的胸膛靠了上来,将她慢慢搂紧怀里。
“还像以前一样怕雷吗?”他唇贴上她的肩膀,轻声问道。
危吟眉往内躲开,谢灼一只手环绕住她的腰肢,借此来安抚她的情绪。
“最初接近你,的确是带了别的目的。”
谢灼沉默了片刻,终是先低下头与她道歉,“对不起眉眉。”
他说得都是极好听的,可危吟眉心中已疼得麻木。
“我说过了,我从没有喜欢过你,你便是与我道歉,我也不会再接受。”
窗外的雷声滚滚,二人贴得这样近,她被困在他怀里方寸之地,那炽热的怀抱收紧,烫得她浑身发颤。
谢灼高挺的鼻梁嵌入她脖颈间,吻她的下颌,道:“你可以与我提任何别的要求,除了离开。”
或许是因为他心中占有欲占据了上风,又或许是掠夺征服感在心里蔓延,谢灼已经无法容忍她离开。
“过段时日,我送你去长安避避风头,等你与我都冷静了一二,到时候我再接你回来,可以吗?”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压抑的哑。
危吟眉没有回答,借着枕头将眼底泪吸干。
谢灼吻她,想只要她乖乖待在身边,他愿意收起身上的一切戾气,甚至她若是喜欢他从前的样子,那他可以假装成那个少年。
只要她别再踩着他的底线做事。
**
谢灼醒来时,外头天还没有亮,悄然无声。
他动了动身子,臂弯中的美人也睁开了惺忪的双目。
四目无相对,危吟眉落下眼帘,转身背对他。
谢灼知晓是因为自己过于粗暴,才让危吟眉如此抗拒,并未多说什么,径自下榻更衣。
离开前,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午时回来,与你一同用午膳。”
天已放晴,露珠滚下草叶。危吟眉又眯了一会,待日光照进帐中,才懒倦地从被褥里爬出来。
宫女云娥上前来替她更衣,看到她手腕一圈通红破了皮,目光微微诧异。
危吟眉收回双手,轻声道:“无事。”
梳妆得体后,危吟眉走出侧殿,照例到皇帝面前侍药。
病榻之上,少帝咽下她送来一口一口的药汁。
少帝看她眼眶微红,便知她昨夜没能睡好,他二人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