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州的体面, 让李秀秀不敢认。李秀秀的狼狈,也让徐海州不敢认。
“什么时候回来的?”把酱鸭塞入篮筐,徐海州正了脸色, 沉声问道。
两个小萝卜头害怕地往妈妈背后缩,眼睛跟她们妈如出一辙,都是偏向细长的单眼皮。
小姑娘初来城市, 怕生。看着李秀秀身后的两个女娃娃,仿佛让徐海州穿越时空看见了三年前的乔安。
不过, 尽管那时候乔露寄人篱下,身上也没有钱, 孩子却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李秀秀的一对女儿,脏得像“泥人”,与周围空旷干净的洁面格格不入。
偏偏李秀秀和他男人, 穿的是没有补丁的粗蓝布外套。
李秀秀搔搔后脑勺,尴尬笑道:“就今天,刚到。”
说完, 两口子一致看向被他塞进自行车篮筐里的酱鸭, 隔着一层油纸袋, 也能闻到一股喷香扑鼻的油炸味儿。
再看车篮子里的黑色玩意儿, 李秀秀不知道那是啥东西,更不知道他车后座牢牢绑住的大家伙又是什么,但本能告诉她, 那玩意儿绑得如此结实,一定不会便宜。
“最近还好吗?这是打算从农村搬回来了?”大包小包, 总不可能是来“度假”的。
“农村今年收成不好, 我公婆得病死了, 我们夫妻俩养三个孩子……”说多错多。
本来李秀秀想好生诉一番苦,说到一半忽然改口:“回来看看我爸。”
如果只是单纯地回来看父亲,又何必说一句孩子养不活呢,话里意思很明显。
“我爸最近还好吗,”李秀秀问。
“你爸……”徐海州忽然笑了一下,笑容不达眼底,深深凝视她的眼睛,“去世五年了。”
李秀秀的瞳孔骤然放大,她完全不敢相信,身体随之一颤,无措地扭头回望了自家男人一眼。
男人上前,拧着眉头戳了戳她的肩膀,意思是,这怎么回事?
可李秀秀都多少年没跟家里老父亲联络过,她也迷茫得不行。
“怎么会,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没了?不可能……我不是把他交给你了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的音调忽然放大,瞪大的双眼以及质问的语气,好像在埋怨徐海州没把人照顾好似的。
徐海州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顿时暗沉了下来,双目如炬,烙在她脸周。
嗓音冷沉如冰:“你多少年没回来过?这么多年,什么变数都有可能发生。”
“我爸的坟呢,安在哪儿了?”放开两个女儿的手,李秀秀抓紧徐海州的手臂,急切地问。
“青柯山。”陈叔说李家人之前都葬在那山上,所以李顺良自然也要跟家人埋在一起。
李秀秀的情绪来得非常突然,她捂脸,掩面痛哭。
“不,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我爸他身体那么好,怎么会,怎么会啊!是为什么,为什么死,生病还是?”
徐海州真想说,李顺良是被你这个不孝女气死的,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对李秀秀这样的人,说什么都没意义。
她如果真这么痛苦,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来?不说回来做什么,至少要回来看一眼吧?再不济寄封信也是好的。
人间蒸发一样失踪,丢下年迈的老父亲,她真的配做女儿吗?
眼见着天色不早,还等着把电饭煲带回家给老婆做饭,这会儿徐海州好心情没有了,也没工夫继续跟李秀秀闲聊下去。
“我这边有点忙,就不多聊了,有事儿去大院找我,先走了。”说罢,骑上车,也不给李秀秀说话的机会蹬着踏板就走了。
衣摆飘飘,不带半点留念。
“爸爸!爸爸!”
自行车铃铛叮铃铃响彻大院,听见动静,早已等候多时的小不点飞奔而来,精准无误地抱住徐海州的大长腿。
没来得及卸货,先弯腰抱一抱他再亲一亲他。
“爸爸,好香!”乔安惊喜地睁大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是吃的味道,不是香香膏的味道!”
徐海州笑出声,捏他的脸:“鼻子真灵。”
继续在他身上嗅了嗅,从脸上嗅到脖子,神采奕奕期待地望着他。
徐海州长臂一伸,把自行车篮筐里的油纸袋递过去。
迫不及待接过,打开:“哇——”
香味把其他小朋友都吸引了过来。
乔露慢悠悠走过来,伸脖子望了一眼:“怎么还买了包酱鸭?我厨房里煮了锅鱼汤,有荤了。”
边卸货,徐海州笑道:“厉玉给的,专门给咱儿子买的。”
乔露失笑:“这人还真是……”
“是厉玉叔叔买的呀?”乔安知道他,那个叔叔被爸爸叫做“厉大哥”,每次见面,都会给他带好吃的,各种各样,厉叔叔可好啦!
“爸爸,我谢谢厉叔叔,你下次见到他,要跟叔叔讲一讲呀。”人不到,心意得到。
“好。” 夫妻俩哭笑不得,自家儿子还真是懂礼貌。
酱鸭是完整的一只,乔安先撕下一只鸡腿给爸爸,再撕另一只腿给妈妈,又撕了几块小肉分给他的朋友们,最后自己扯了根鸭脖,他最喜欢吃鸭脖啦!
孩子们津津有味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