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看了陈孝宗一眼。
陈孝宗:“来,这豆腐好吃,您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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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广州府。
这边夏稻收的更早,但士族不如江南那边多,有闹事的,陈伯宗全部以武力镇压,堪称铁血手腕,直接就把那些企图阻拦新政的本地士族的气焰压了下去。
只是今年是新政推行的第一年,大问题解决了,各种各样的小问题却层出不穷,陈伯宗依然忙得早出晚归。
这日傍晚,陈伯宗回到知府衙门,天已经黑了。
有个线人早早在此等候了。
陈伯宗屏退左右,叫线人陪他一起落座,两人边吃边聊。
当年豫王、景王在五朵山大败,留下两万多降兵,为首的军官们都斩了,两万多降兵却都是青壮年,白白杀了可惜,朝廷的处置办法,便是在他们额头刺字,发配各地做苦役。
朝廷年年都缺劳役,边关修长城用人,两河筑堤坝用人,各处矿山采矿也用人,除了征用百姓,便是派遣囚犯做事。
在陈廷鉴的暗中授意下,两多万降兵分散发配到了五个地方。
恰逢当年广东这边发现一处新铁矿,朝廷便直接调了八千降兵过来。
陈伯宗要查戚瑾通敌的证据,除了派人盯着戚瑾与金吾前卫存活的三百来人,也要接触叛军这边的降兵。
景王自刎,豫王就是头猪,另一个知情的便是郭继先。
郭继先的口供,是他们抓到一个斥候,从斥候口中得知四弟要过白河岭。
实际上,凌汝成派出去的一个斥候的确没能回来,这个斥候如果真落到了叛军手中,总要有人负责抓住,负责将斥候带去见景王、郭继先,再负责处置,也总会有一些士兵见到了这个过程,包括戚瑾暗中通敌,他再神通广大,也会留下一些线索,而不是直接就联系到了景王、郭继先。
从先帝驾崩那年的十一月,到去年腊月,陈伯宗的手下整整调查了两年。
综合各地的消息,腊月里陈伯宗终于凑齐了戚瑾通敌那晚,叛军那边负责守夜的士兵名单。
大多数都战死了,活着的十七个,其他四地的都渐渐被他的人撬开了嘴,凑出了这份名单,只剩五个在广东这边的,三人已经死于苦役折磨或病痛,剩下两个,线人还没有机会接触。
陈伯宗来广东,除了要推行新政,另一桩便是调查这两人。
他没有露面,安排两个线人以囚徒的身份去了那二人所在的矿山,先了解对方的性情,熟悉了,才能试着打探当年。
“大人,张强没什么心机,几乎问什么答什么,李信沉默寡言深藏不露,人也十分警醒,这半年我也帮了他不少忙,他除了当时道谢,其他时候照样独来独往,我实在找不到机会。”
陈伯宗:“越是这样的人,越能藏住秘密。”
线人:“那该怎么办?”
陈伯宗:“暗中带他出来,矿山那边做成他逃跑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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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李信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一间陈设简朴却十分雅致的书房。
临窗的书桌前,坐着一个清风朗月、庄静内敛的三旬男子,烛光跳跃,斯人如玉。
李信默默地打量周围,最后视线再次落在对方脸上。
陈伯宗看他一眼,问:“可认得字?”
李信点头。
陈伯宗拿起书桌上的信纸,举到李信面前。
李信定睛一看,发现信纸上写着:打到一只麻雀,再抓一只兔子,便可换一坛酒钱。
确认他看完了,陈伯宗将信纸放入铜灯,看着火舌吞没信纸只剩一层薄薄的灰,陈伯宗低声解释道:“我们在查五朵山一役中,朝廷这边有人通敌的案子。”
李信面无表情,只有瞳孔难以察觉地缩了缩。
陈伯宗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眼睛道:“忘了说,我今年调任广州知府前,原是大理寺少卿陈伯宗。”
李信喉头微滚。
他们这些士兵,知道的比百姓多,但凡听说过陈廷鉴陈阁老的,也差不多都知道陈阁老有三个儿子,驸马名气最大,中过状元却娶了一个娃娃亲平民妻子的大理寺少卿陈伯宗排第二,另一个探花郎反倒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传闻。
陈伯宗看眼他的喉结,继续道:“麻雀指金吾前卫那边的人,对方知道通敌之人的身份,只要叛军这边再有证据证明那晚确实有人给你们通风报信,而非你们抓到了斥候,我们就可以坐实叛徒的罪名。”
李信:“为何要告诉我?”
陈伯宗:“你是那晚叛军的守夜士兵之一,如果你能提供证据,将功补过,我可以放你自由。”
李信:“若我不知情?”
陈伯宗笑了笑:“不知情,却知道了我的秘密,那就只能被我灭口。”
李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