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域四虫齐出,大举进犯,人修的防线一退再退,哀鸿遍野,渐呈溃败之势,仙武殿却早早定下一条规矩,每日只能传送十人回转仙城,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这分明是趁火打劫,一时间九折谷内群情鼓噪,然而涂真人在仙武殿外布下一座符门,言明不想守他的规矩,要么从符门硬闯仙武殿,要么自行破开外域天地,这是为诸派掌门长老所设,没有这等道行,这等手段,就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献丑了。
法相宗田嗣中在九折谷中厮杀已久,修为大有进益,日积月累,顺便积攒了一份丰厚身家,随着妖族大举入侵外域,接连苦战,得不偿失,他心中已生出退意,着手将征战所得变卖为灵珠丹药。这一日,田嗣中来到仙武殿外询问,回转仙城所耗为一颗顶阳丹,那顶阳丹虽非丹中极品,亦是难求之物,他暗自计算,若老老实实按涂真人的规矩行事,大抵空手而回,白辛苦一场,心中终有些不乐意。
至于打破天地,这是涂真人在说笑了,如果说外域初辟之时还有可能,经过这些年的血战,天地早已坚不可摧,连人妖二族的大能倾力施为,亦不能撼动分毫,田嗣中自忖何德何能,敢有此妄想?还是硬闯符门来得稳妥,以涂真人的心性,即便失手,也不过吃些苦头,不至有性命之虞。到那时,他也死了心,将积攒的身家尽数交出来,空手而来,空手而去,就当是为仙城白白做了一场,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拿定了主意,田嗣中朝仙武殿望去,却见大殿之外云雾滚滚,凝立如墙,正中开一道符门,仙武殿景象一览无余,恍若无物。涂真人的手段岂可小觑,这一道符门拦住了九成九的人修,即便是道行深厚的诸派长老,也要好生掂量一下,有些小宗派的掌门,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结果灰溜溜跌出符门,丢尽了脸面,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正窥探之际,仙武殿光芒一闪,似有人从仙城传送而至,过得片刻,法相宗宗主泰羽上人引了三位长老并十余弟子,鱼贯穿过符门,来到九折谷中。田嗣中心中大震,忙上前拜见师尊,又见过几位长老,余光扫过,眉梢不禁一跳,法相宗这一回可谓倾巢而出,宗门无人坐镇,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连退路都断绝了。师尊此举究竟有何用意?田嗣中满腹狐疑,一时间无从问起,当下引了众人回转驻地,同门师兄弟听闻宗主亲至,手忙脚乱迎上前,着实闹腾了一阵,才安定下来。
泰羽上人听凭徒弟安排,并无异议,田嗣中察觉师尊虽未形诸于色,似有些心事重重,待同门见礼毕,他将师尊迎入居所,这才小心翼翼问起此行由来。泰羽上人注视他良久,问道:“你在仙武殿前相迎,可是听说了什么消息?”
田嗣中闻言心中,下意识摇了摇头。
泰羽上人道:“那便是心生退意,欲回转仙城,恰好遇上了。”
田嗣中苦笑道:“不瞒师尊说,妖族大举入侵外域,四虫诸族来势汹汹,兵分数路围攻九折谷,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
泰羽上人“嗯”了一声,叹息道:“是啊,为师正因此而来。”
田嗣中心头一颤,脱口道:“难不成……难不成要死守九折谷?”
泰羽上人道:“非是死守九折谷,而是死守仙武殿,仙武殿一旦落入敌手,妖族大军源源不绝,战火烧至仙城,那才是要命的祸事。无论如何,都要御敌于仙城外。”
扬汤止沸,莫如釜底抽薪,田嗣中试探道:“不能把仙武殿毁去吗?”
泰羽上人道:“仙城一座仙武殿,外域一座仙武殿,乃仙主亲手所立,谁人敢毁?谁人能毁?此番应仙主征召,以华山宗与轩辕派为首,玄门左道尽皆进驻九折谷,覆巢之下无有完卵,谁都不得推辞。”
田嗣中心头一跳,暗自庆幸,歪打正着慢一步,没有回转仙城,否则的话,岂不是自讨一场没趣!他暗自琢磨片刻,左道以轩辕派为首,玄门以华山宗为首,征召诸派赴外域迎战,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他忍不住抬头看了师尊一眼,道:“那正一门就甘居华山宗之下?”
泰羽上人道:“正一门门主早已来到九折谷,杳无音讯,仙城无人做主,只能由华山宗出头了。不过出头也不是什么好事,妖族势大,这一战首当其冲,损失在所难免,否则的话无从服众,仙主慧眼如炬,也遮掩不过去……”
田嗣中心下了然,法相宗打残了还能退回九折谷喘息休养,华山宗和轩辕派却要始终顶在最前,不得退后半步,仙城安危明面上就维系于左静虚与轩辕青,仙武殿一旦失守,二人难辞其咎。不过话又说回来,难辞其咎又如何?仙主还能将华山、轩辕二派掌门拿下吗?最终还不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毕竟仙城大能屈指可数,少了这二人,谁又能顶上?田嗣中摇摇头,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欲言又止,只是道:“正一门濮门主也到外域了吗?”
泰羽上人道:“他是为那弥罗宗主而来,许是应仙主之请……”他似觉失言,只说了半句,便戛然而止。田嗣中心中大震,定了定神,道:“听闻浮生子得罪了弥罗宗主,连累到千重派掌门牛寿通,又与勾结狐族族长半途截杀,大败而归,狐三笠身死道消,浮生子仅以身免,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