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金南渡所言,血气秘术从知从何而来,只在妖族下层流传,各族对继承了先祖血脉的核心弟子把控极紧,绝不准沾染,违者不惜斩尽杀绝,至于血脉冗杂、无甚前途的后辈,则听之任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金南渡推测,血脉浓郁的妖族修炼秘术,恐有不测之虞,故此各族族长防微杜渐,矫枉过正,宁杀错,不放过。
魏十七心中有所猜测,如此惨重的教训,大抵与上古之时“血气种子”脱不开干系,个中详情,只有妖族族长才知晓。妖域的水很/深,如金南渡这般继承了“三足金乌”血脉的大妖,仍不过是“妖族下层”,“无甚前途”,在金刚门史大郎麾下混口饭吃,与核心弟子无缘,即便修炼血气秘术,也不至酿成大祸。
外域争斗,妖族占了六成攻势,金南渡是个地头蛇,对大妖出没的地盘了如指掌,魏十七要搜寻血气充盈的大妖凝炼血丹,正中他下怀,他颇有几个不对头的大敌,此番也来到了外域,正好借主人之手将他们铲除,一举两得。
那几个大妖活动的地盘相距甚远,魏十七也不在意奔波,拿他当靶子,供李一禾练习道法。金南渡有求于人,尽心尽力,打点起十二分精神,甘当李一禾的沙袋,百无聊赖之余,顺便指点几句。他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大妖,久经沙场,眼光何等犀利,每每一针见血,李一禾受益匪浅,魏十七也省心省力,只在旁看顾一二。
忽忽行了月余,四野荒凉,杳无人迹,三人来到龙蛇大泽旁,好一个浩瀚大湖,寒波汹涌,与江海相仿。金南渡缩了缩头颈,似乎嗅到了厌恶的气息,咬着牙道:“房渔阳就藏在水底,那条老狗鱼懒得很,肚子饿了才出来吃东西,方圆百里不拘人妖,都被他吃绝了。”
魏十七看了数眼,眸中血符闪动,察觉湖心深处潜伏着一条大鱼,血气极其旺盛,不知吞噬了多少血食,金南渡与之相比颇有不及。他绕着龙蛇大泽行了十余丈,问道:“那房渔阳亦是金刚门的妖将之一?”
金南渡连连摇首,道:“老狗鱼高傲得很,任谁都不肯低头,门主数次诚心相邀,都被他一口回绝,门都没有。”
魏十七道:“哦,金刚门主就这么好说话?”
金南渡苦笑道:“哪里好说话了,门主性子暴躁得很,不过那条老狗鱼躲在湖底,也奈何他不得。房渔阳也不是蠢人,知道离了大泽,一身本事大打折扣,仗着道行深厚,走到哪里,就把大泽挖到哪里,轻易不露头。”
话音未落,却听“哗啦”一声水响,龙蛇大泽如一口煮沸的锅,兜底翻腾起来,岸边土石纷纷崩塌,水面向前方拓伸了数十丈,浊浪奔涌,搅得混沌一片。金南渡扁扁嘴,没好气道:“那老狗鱼,又翻身做美梦了!”
魏十七屈指轻弹,指尖飞出一缕血丝,横掠数百丈,遥遥垂落湖心,正所谓“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龙蛇大泽轰然巨响,漩涡急旋,一条硕大无朋的狗鱼被血丝高高钓起,通体黝黑,后背浮现一张皱巴巴的老脸,双目紧闭,鱼尾有力地甩动,掀起滔天巨浪,大雨滂沱如注。
金南渡吓了一跳,喃喃道:“老狗鱼生猛得紧……”他心中实则艳羡不已,这么多年修炼血气,只会一些直来直去的粗浅法门,费了吃奶的力气,才凝成一道华而不实的血符,比起主人举重若轻,一缕血丝就将老狗鱼乖乖钓起,怎么都挣扎不脱,简直判若云泥。什么时候他才有如此手段,与妖族那些核心弟子争一个高下,彼辈仗着血脉觉醒,自以为高人一等,欺压在他们头上千百年,也该尝尝嘴啃泥的滋味了!
房渔阳死命挣扎一通,搅得龙蛇大泽翻江倒海,白费力气,他心中惶恐不安,一缕血丝以柔克刚,将自己牢牢缚住,这是何等通天手段!眼珠瞥见岸边一妖,却是老相识了,朝自己指指点点,似乎出言嘲讽,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仰天长吟,后背那张老脸猛地睁开双眼,两丸血珠翻来滚去,蓦地飞将出来,略一停顿,骤然消失于空中。
金南渡骇然心惊,只觉一条背梁脊骨凉飕飕的,忙不迭一声厉啸,现出三足金乌原形,烈焰熊熊冲天而起,虚空如水纹荡漾,两丸血珠悄然浮现,朝他当头落下,被火光一冲,去势顿缓。魏十七伸手一招,血珠落入他掌中,滴溜溜乱转,彼此追逐嬉戏,此来彼往,若拒还迎,乖巧得不像话。金南渡长长舒了口气,房渔阳活得比他久,道行比他深,两丸血珠孤注一掷,他委实没把握接下,主人出手相救,却是再好不过。
房渔阳只觉心神一震,祭炼千载的两丸血珠顿被人夺去,忍不住闷哼一声,后背老脸眼眶中淌下两道血泪,面容渐次隐去,气息随之一落千丈。血丝微微颤动,将房渔阳一身精元尽数抽去,血肉消解,只剩干瘪的鱼皮鱼骨,垂于空中随风飘扬,如同一只大风筝。
金南渡倒抽一口冷气,暗自侥幸,主人手段如此强横,又如此狠辣,一言不发,就将房渔阳抽成一具干尸,当初若非他求饶得早,只怕难逃灭顶之灾。他偷偷瞧了魏十七一眼,垂下眼帘,忍不住又瞧了一眼,提醒自己要机灵点,鞍前马后竭尽所能,莫要重蹈房渔阳的覆辙。
魏十七勾起食指,将干尸钓到跟前,振袖一拂,鱼皮鱼骨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