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于鬼门关内投石的魔物,乃是樊拔山亲自调教的碌碡力士,平日里炼化血气,以石碌碡熬炼力气,故此得名。碌碡力士等同于人形投石机,贴身鏖战非其所长,短角魔物乃其中的佼佼者,也只会抡起石碌碡砸人,终被铁猴一棍打残。戚河率众一通猛攻,碌碡力士节节败退,幸赖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勉强吊住一口气。
鬼门关高崖之后,响起一声尖锐的唿哨,如利箭直射云霄,百折千回,余音冉冉不绝,碌碡力士如闻敕令,齐齐发一声喊,抱头鼠窜,四散奔走。戚河扭头望去,却见一个瘦长的身影,披头散发,一瘸一拐,形容透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寒碜。他心中一凛,脱口叫道:“孙瘸子,原来是你!”
胡风胡疯子,孙雀孙瘸子,胡疯子擅战,孙瘸子擅谋,这二将乃是樊拔山最为倚重的左臂右膀,戚河幡然醒悟,举起右手握拳示意,喝令麾下小心提放,却连他也不知,孙瘸子还埋下多少暗手。
魔物大军踏着冰层冲入鬼门关,眼前豁然开朗,江面一马平川,浩瀚如海,戚河一颗心越跳越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霍地转过身,目光炯炯盯着孙雀,却见他微微抬起头,乱发之下,双眸燃起两团炽热的火焰。
地发杀机,地动山摇,大江如一条垂死的巨龙,挣扎翻滚,脚下坚冰四分五裂,顷刻融作滔滔江水,冰凉刺骨,埋葬一切,数万魔物立足不稳,身不由己堕入水中,载沉载浮,挤作一团。
戚河大吼一声,体内血气几近沸腾,骨节噼啪乱响,身躯由实转虚,“呼喇”一声巨响,凭空消失,化作一道血光,直扑孙瘸子而去。燃烧血气,身化血光,吞噬万物,戚河这是要拼命了,此举早在孙雀意料之中,他无意硬撼,身形顺势暴退,瘸虽瘸,竟不比血光慢多少。
一退一追,瞬息已掠过百丈,百岁谷深处,一股磅礴寒潮席卷而至,扑入大江之中,将滔滔浊水再度冻结,变生不测,猝不及防,侥幸逃脱冰封厄运的魔物不足千数。
巨蟆吞江,冰封千里,冻了融,融了又冻,孙瘸子就着这条大江,做了多少手脚,多少文章!
寒气横扫,戚河发热的头脑忽然冷静下来,心知不妥,急忙将血光一收,现出身形,心神不宁,尚未站稳脚跟,一只利爪从后背插入,剜出心脏,随手捏得粉碎。
戚河大叫一声,翻身摔倒在地,眼梢瞥见一个伟岸如山的身影,眸光漠然,面无表情,仿佛拍死一只扰人的苍蝇,微不足道。戚河喉咙“咯咯”作响,一道血气从体内窜出,凝成一团黏稠的血珠,呼吸嘎然而止,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
百岁谷中呐喊声再度响起,惊天动地,樊拔山麾下大军如潮水般掩杀而至,切瓜剁菜,大肆收割血气。
戚河的尸身倒地不起,数千载修行,一朝烟消云散,孙雀脸上露出敬畏之色,单膝下跪,沉声道:“拜见樊将军。”
樊拔山若有所思,目光投向冰封千里的大江,轻轻一拨,血珠飘到孙雀跟前,晶莹剔透,气息幽深,戚河毕生修为,尽归于此。
孙雀张口一吸,将血珠吞入腹中,双颊泛起酡红,毛孔开阖,渗出氤氲血气。樊拔山伸手虚按,助其收拢血气,以秘术锁于丹田,日后徐徐炼化,不至散失浪费。
静待百息,孙雀功行数遍,神采奕奕,樊拔山打量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挥手命他退下,背负双手遥望鬼门关,原以为是一场屠戮,不想戚河麾下亦有硬手,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负隅顽抗,作困兽斗。
无人指挥,一盘散沙,百岁谷果然还是缺不了孙瘸子!
樊拔山双眉忽然皱起,眉心纠结成一团,目光注视山崖下阴影,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双肩微晃,身形骤然消失,一拳击出,却被一根赤铜棍抵住,虚空震荡,惨白的裂痕细如游丝,稍纵即逝,这一方深渊天地,远比三界坚固。
樊拔山倏地退后,眉头缓缓舒展,沉声道:“来者何人?是敌是友?”
魏十七提着赤铜铸恨棍,缓步而出,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帝子与深渊西方之主缔结盟约,互通有无,按说不该向樊隗麾下大将下手,但他若不明就里,不知进退,杀便杀了,樊隗难不成还为了他翻脸!
樊拔山上下打量一番,深觉棘手,交手不过一拳,对方游刃有余,深藏不露,委实看不清底细,戚河只是过河卒子,不足为虑,都铎方是心腹大患,他须得保留几分实力。见对方并无厮杀之意,樊拔山猜到了几分,微一沉吟,道:“不知都铎许了阁下什么?”
樊隗并未向他提起天庭之事,樊拔山也不识得自己,魏十七心知对方会错了意,心念急转,从袖中取出一枚方不方圆不圆有棱有角的血舍利,托在掌心,静静望着樊拔山,等他开价。
樊拔山双眉一扬,竟然是深渊血舍利,都铎以此物说动对方,出乎他意料之外。故老相传,深渊开辟之时,焚天之火烧结万物,有神佛殒身,骨殖化作血舍利,散落各处不知凡几。此物堪称异宝,置于心窍以血气炼化,可习得一宗神通,据他所知,血舍利所附神通多为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遇到也就遇到,无人有心思一一收集。
他垂下眼帘,瞳仁血光闪动,盯着对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