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灰蒙蒙的佛光稍纵即逝,佛陀五指山纹丝不动,直若轻风拂过,佛像半隐半现,一尊尊或坐或立或卧,面容安详,现出大慈悲。乌金犀黄滴溜溜乱转,猛地划到一旁,浑不着力,黄梧子“咦”了一声,大为诧异,抬手将乌金犀黄收回,忍不住嘀咕道:“古怪!当真古怪!”
龙须子看了碧落殿主一眼,祭出龙华舍身灯,摘下一缕灯焰,弹向佛陀五指山,依然被佛光托住,撇于一旁。那灯焰颇有灵性,如萤火虫一般上下飞舞,却始终未能突破佛光,落于山峰之上。
龙须子未尽全力,适可而止,他召回灯焰,落入龙华舍身灯,呵呵一笑,向沈辰一颔首致意。不知怎地,魏十七觉得他笑容中透出一丝几近于无的谄媚。宝灯殿主莫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中?餐霞宫如今只剩五殿,沈辰一吞并银甲殿,又得宝灯殿鼎力相助,势力大增,隐隐然与紫府、五湖二殿鼎足而三。这位的心思深沉、手段老辣的沈殿主,当真是一位佛修么?魏十七接触得越深,越是看不透他。
广恒殿主温玉卿望向佛陀五指山,犹豫片刻,涩然道:“妾身就不用献丑了。”当年律伯笏反出广恒殿,夺去三百六十颗珊瑚珠,温玉卿失了至宝,又遭重创,几乎一蹶不振,若非长生子力挽狂澜,她这个殿主早就做不下去了。及至菩提宫大敌来袭,长生子、关千骑、纯阳子先后陨落,几乎沦为孤家寡人,只剩柳、沈两个傀儡侍女忠心耿耿,不离不弃。这百余年间,她只炼成一颗白毫傀儡珠,时日未久,威力有限,硬撼佛陀五指山,若有折损,反倒不美。
沈辰一也不勉强,转而向魏十七道:“魏道友修炼‘命星’秘术,祭炼六龙回驭斩事半功倍,可愿试上一试?”
六龙回驭斩,而非天启宝珠,看来沈辰一暗示他莫要施出杀手锏。沈既然开口,魏也不便推辞,他冷眼旁观,黄梧子龙须子并未出尽全力,虽未出尽全力,亦有七八分光景,他依葫芦画瓢,反掌之间,一点金光亮起,六条金龙接二连三飞到空中,环抱成一团,化作一轮赤日,缓缓压下。
佛光流转,瞬息数变,将“六龙化日”卸在一旁,沈辰一却心如明镜,虽然只是小试一二,六龙化日的威势,犹在乌金犀黄和龙华舍身灯之上,黄、龙、温三位殿主近在咫尺,看不出端倪,却瞒不过他的双眼。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当年结下的一点善缘,这么快就得到了回报,碧落,天河,宝灯,广恒,再加上云浆殿,在天庭亦是不可小觑的一股势力了。
他长笑一声,佛陀五指山继续缩小,落入他掌心。龙须子恭维道:“恭喜沈殿主,又炼成一宗至宝,假以时日,成就真灵,威能当不可限量,菩提宫若敢再犯,老魔小丑,不堪一击。”
虽是恭维之语,也是大实话,佛陀五指山炼化了一方天生地长的灵崖,脱胎换骨,非寻常真宝所能撼动,若再能成就真灵,或可与上虚敕金印、女娲补天阁、阴阳葫芦相提并论,商浮槎纵有三头六臂,也无力自保。但佛陀五指山要成就真灵,又谈何容易,沈辰一摇摇头,叹息道:“人力有时穷尽,此宝祭炼至如此境地,已臻于极致,欲更进一步,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魏十七心中一动,沈辰一此语,似发自肺腑,并非自谦。果不其然,黄梧子问道:“不知是何缘故?”
沈辰一道:“佛门至宝,极难成就真灵,耗日持久,祭炼万载,尚且百不成一,吾生也有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他有些意兴阑珊,顿了顿,又道:“今番劳烦诸位道友出手,铭感于怀,吾有几件小玩意相赠,聊表心意,请勿推却,日后诸殿若有难处,自当鼎力相助。”
说罢,他拂动衣袖,飞出数团宝光,落入应邀而来的四位殿主手中。宝光耀眼夺目,将所藏之物遮掩,仓猝之间也看不真切,魏十七只觉不圆不方,有棱有角,似是果核之类的东西,一时也未去细究,随手收入袖中。
洞天之内一片狼藉,非是待客之道,五位殿主回到碧落殿中,重开宴席,歌舞升平。沈辰一频频敬酒,众人俱知碧落酒于修道大有裨益,纷纷开怀畅饮,温玉卿尚有几分矜持,龙须子则酩酊大醉,倒地而眠,鼾声如雷。
黄梧子酒量甚洪,饮尽壶中美酒,起身告辞,温玉卿向魏十七使了个眼色,双双辞行,沈辰一也不挽留,亲自相送至碧落殿外。黄梧子起足一顿,一团黑云滚滚而起,将身形隐没,电闪雷鸣,投长河殿而去。温、魏二人登上彩绘飞车,柳如眉驱动三头白犀牛,蹄踏虚空,渐行渐远。
彩绘飞车内,二位殿主相对而坐,沈幡子流苏侍立在旁,经此一番宴饮,二人交情又深了一层。温玉卿命沈幡子斟上茶来,陪他喝了几口,嘴角带着浅浅笑意,随口问道:“沈殿主此番盛情相邀,另有深意,魏殿主可知否?”
响锣不用重敲,魏十七略一沉吟,便知她言外之意,在他看来,沈辰一的用心并不隐晦,一来借众人之力,祭炼佛陀五指山,二来将他引荐给黄、龙、温三位殿主,从此同舟共济。龙须子为人浅薄,早就把话说开了,什么“同气连枝,互通有无,本在情理之中”,文绉绉酸溜溜,实则就是以碧落殿为首,他四人跟着沈辰一混!
魏十七略一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