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蠖小界再度合拢,松骨真人匆匆回转昆吾洞,葛阳真人且行且顾,将禁制一一抚平,心事重重,越走越慢。师妹的归来极为突然,她自承修炼时出了点意外,需借冰泉小界压制心魔,葛阳真人见她境况堪忧,二话不说打开冰泉小界,静昀真人闪入其中,就此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动静。
魏十七挟环峰岛大胜之威,悍然来袭,葛阳真人出尽底牌,才将他勉强困住,斜月三星洞正当风雨飘摇之际,师妹虽然破门而出,却也无法置身事外,毕竟阮氏母女,是她从下界带来的。
他一路行至冰泉小界,沿着山林逶迤而前,绕过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崖,雾气缭绕,一汪深潭,乱琼碎玉翻滚不息,泠泠泉声如泣如诉,水滴打湿了他的须发,寒意彻骨。葛阳真人在冰泉边坐下,拍了拍湿漉漉的岩石,迟疑片刻,轻声唤道:“师妹……师妹……”
等了数息,泉声渐响,哗哗向四下里排开,大象真人李静昀从潭下缓缓升起,眉心一颗玉色骨珠,泛着幽幽白光,后背展开一双狰狞的骨翼,触目惊心。
在葛阳真人的印象中,师妹一向心高气傲,即便在他跟前,也从不肯低头。当年她弃斜月三星洞不顾而去,若非山穷水尽,绝无回头的道理,潜伏在她身体里的异物非同小可,师妹心如铁石,兀自克制不住,不得不借助冰泉压制,其中的凶险,他心知肚明。
师妹已经不是当初的大象真人了!
李静昀固守心头一线清明,秀眉微蹙,英气之中透出三分坚韧,三分决断。她赤脚立于虚空中,周身滴水不沾,抬眼望向葛阳真人,淡淡道:“师兄唤我何事?”
葛阳真人伸手拨弄着潭水,迟疑了片刻,道:“师妹,那魏十七来了。”
李静昀脸色骤变,一双骨翼刷地张开,暴戾的气息冲天而起,心绪波动溢于言表,葛阳真人暗暗心惊,师妹体内心魔之盛,远远超出他的意料,连冰泉都压制不住,究竟是什么来头?
李静昀深深吸了口气,将紊乱的心绪强行压下,胸口起伏,渐趋于平静。
“他来到斜月三星洞,所为何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师妹的声音听上去一丝沙哑,葛阳真人斟酌一番,将魏十七的来意前前后后告诉她,听到师兄借真仙之力,催动昆吾金塔困住此人,李静昀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原来他已经如此了得了……”
河丘城外的生死之战,她刻骨铭心,未有须臾忘怀,只是没想到,那一次大败后,时隔多年,她已经失去了站在他跟前的资格,念及这些年苦苦压制心魔的苦楚,她的心情再度激荡不安,骨翼一忽儿收拢,一忽儿张开,骨刺在肌肤下生长,从眉心蔓延至双颊,大有失控之虞。
“师兄要我做什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葛阳真人望着师妹诡异的脸庞,涩然道:“昆吾金塔困不住他太久,以尺蠖小界的十万大山镇压,或许能渡过难关,师妹意下如何?”
李静昀微微一怔,“师兄打算毁了一处真界?”
葛阳真人苦笑道:“强敌杀上门来,要灭我斜月三星洞的道统,别说一处真界,就算十处八处,也不能吝惜!”
李静昀前前后后寻思了一回,将一双骨翼展开,身形亦随之缓缓飘起。葛阳真人诧异道:“师妹这是要去哪里?”
“去尺蠖小界,见他最后一面。师兄放心,他既然闯入斜月三星洞,就别想再离开了!”
“师妹你……”葛阳真人心中一沉,急欲阻止她,却听李静昀道:“昆吾金塔,十万大山,一界之力还不够,再加上我就万无一失了!”
葛阳真人腾起站起身,断然道:“不成,师妹你……”
话音未落,李静昀将骨翼一扇,身形模糊,竟凭空消失,破空而去。葛阳真人御蝉翼飞虹剑追去,如一道惊虹,破开重重禁制,紧赶慢赶追到尺蠖小界,却见门户紧闭,扣之不开。他心急火燎唤来桃岫,折腾了大半天,依然不得其门而入,到最后桃岫无可奈何道:“小界从内锁死,强行破开,非真仙之力不可。”
葛阳真人手脚冰凉,一时间心灰意懒,呆了半晌,挥挥手命她自去。回想师妹的一言一行,显然是存了玉石俱焚之心,他深深后悔,不该将她从冰泉中唤醒,然而时光无法倒流,一切都太迟了。
他背靠着冰凉的石壁,颓然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失魂落魄。他这一生,从未如此失态过。
魏十七被真仙之力摄入昆吾金塔,略一恍惚,便回过神来,脚下软绵绵的,如同踩在棉花堆里,塔内雾气弥漫,灰蒙蒙一片,似乎别有乾坤。他将衣袖一振,黑光闪动,屠真飞将出来,黑衣黑裙,鬓角斜插一朵金莲,朝他望了一眼,嘴角微动,算是打了个招呼。
魏十七知道她性子清冷,不谙世情,并未放在心上,他伸手划了半圈,命她四下里查看一番,屠真略一颔首,化作一抹刀光,倏忽消失在灰雾中。魏十七对她甚是放心,背负双手静候了片刻,乌光一闪,屠真再度现出身形,依然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将所见略略说了几句。
却原来昆吾金塔内空无长物,尽被灰雾笼罩,不辨上下左右,若非屠真是器灵之身,冥冥之中一线羁绊牢系于魏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