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泽人将巫雲根拖到地下缠斗,然而法则衍化万象并未因此停歇,血气游走不定,渐次向外扩张,如一张大幕悬于天地间,血符明灭,凭空生出一股吸力。刹那间地动山摇,异变忽起,龟缩于鹰愁山冷泉谷的魔物如遭雷击,下层魔物焦躁不安,如没头苍蝇一般团团转,体内血气沸腾,不堪重负,一个接一个爆作血雾,血气汇拢于一处,如百川归海,尽数投入血幕中。
劫余种下的血气本源被逼到了角落里,退无可退,终于奋起作困兽斗,主动融入巫雲根。
这是一场中断许久的浩劫,本当在劫余祭炼此界之初便分出胜负,然而他选择了投机取巧,以“混沌锁链”镇下革金本源,种下血气本源,才有了今日之厄。
血幕不断扩张,法则衍化愈来愈快,血气如龙蛇起陆,冷泉谷幸存的魔物无一幸免,尽皆爆体而亡,惑界主宰亦撑不了太久,紧随其后,道行浅的先一步陨落,道行深的苦苦支撑,面红耳赤,也不过多撑片时罢了,终是压不住沸腾的血气,万载功行付诸流水,追本溯源,重归血气本源。
神念如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白帝操纵血影泽人极其吃力,冷泉谷血气异动,他感同身受,心神稍一分,冥冥中那一线羁绊戛然而止。沸腾的大地顷刻间平息下来,巫雲根冉冉升起,立于血幕之前,神情不无凝重,血气源源不绝从冷泉谷涌来,推动法则衍化万象,愈变愈快,已脱离她掌控,与此同时,赤金蛮牛顶着“弥罗镇神玺”狂奔而来,相距不过十余丈。
冷泉谷血浆池瞬息干涸,一条血气大蛇腾空飞起,目露凶光,恶狠狠盯着赤金蛮牛,如临大敌。赤金蛮牛亦停下脚步,元邛道人加上血气本源,令它本能有所忌惮,下意识寻求应对之策,一念既动,遍体金光流转,身躯急剧缩小,渐次化作人形。
惑界底蕴之深,非深渊可比拟,革金本源之力虽被削弱许多,一旦显化为人形,神通暴涨,堪比上尊大德,强弱悬殊,血气大蛇自忖无从与之相争,从云端猛地扑下,长尾一扫,将白帝与巫砧主打作满天血雾,神魂俱灭。
意识泯灭前的一瞬,白帝瞳孔收缩,他看到巫雲根身后立了一人,隔着一层龙蛇游动的血幕,与她背靠背贴在一起,原本是个胖子,一下子瘦了很多,身上的皮一层层耷拉下来,有几分似曾相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巫雲根并未侵夺本体,巫轻肥终于在最后一刻现身,却始终没有回头。
大蛇盘旋数圈,张开大嘴发出一声无声咆哮,裹挟血雾一头扎入血幕中,万象衍化,血符结成一座九层大阵,由内而外来回转动,忽然收入巫雲根体内,补全血气法则的同时,一瞬将其意识抹去。
赤金蛮牛彻底化作人形,额生硬角,虎背熊腰,眸中金光荡漾,仰头看了“弥罗镇神玺”一眼。元邛道人暗自叹息,伸手一招,将镇道之宝收去,拂袖退于一旁。巫雲根双脚离地,飘然上前,面色如古井不波,双眼毫无神采,如一具行尸走肉,木然抬起右臂,食指轻轻点出,似慢实快,点在对方胸口,骤然静止。
指尖与胸口相触之处,法则猛烈冲撞,彼此侵夺吞噬,一点耀眼的光芒亮起,天地动荡,行将毁于一旦。元邛道人伸手一指,光阴长河从虚空涌出,绕着二人盘旋数圈,浪奔浪流,将毁天灭地的大威能挪往“虚元天”无尽虚空,如一滴水无声无息融入江海。
根本法则之争耗日持久,元邛道人知晓天主的心意,“虚元天”危机四伏,此番遣他远赴惑界,拔擢上尊大德,早一日入驻“陷空境”,哪怕根基浅一些,道行薄一些,都无妨,关键在于快。不过以他的修持,要插手一界根本法则之争,尚有些勉强,自家事自家知,元邛道人分心二用,祭出光阴长河镇护惑界天地,与此同时暗起心意,向魏天主求援。
“陷空境”虚空殿内,魏天帝负手而立,静静望向无尽虚空,目光落于惑界,根本法则之争已到最后一刻,元邛道人扶持血气法则,却力有不逮。镇道之宝修持不易,元邛道人出身三界,远不及碧蟾子与山渐道人,能做到这等地步已属不易,既然他开口,自当相助一二。
魏天帝伸手从“陷空黑日”攫取一缕星力,投入惑界。
元邛道人心神一阵恍惚,光阴长河瞬息暴涨,波涛翻滚,奔流而去,推动光阴飞驰。光阴飞驰,根本法则此消彼长,僵持千载,革金法则数度反扑,都被一股隐晦的星力化解,血气法则得到喘息之机,重整旗鼓,逐渐占据上风。
革金本源已维系不住人形,再度退化为一头赤金蛮牛,稳不住阵脚,节节败退,又强撑数百年,连蛮牛之形亦无法维系,化作一团无知无觉的金光。巫雲根眸中神光一闪,缓缓踏上半步,五指收拢,将金光握于掌中,彻底将其炼化。
革金本源湮灭的一瞬,巫雲根彻底执掌血气法则,意识再度萌生,心念微动,化作一道血光回归“血眼”。血气反哺其主,巫轻肥干瘪的身躯再度充盈起来,道行扶摇而上,以破竹之势登临上境,尽复旧观,继续节节拔高,成就上尊大德,下一刻撞破界壁,跳出惑界,立于诸天万界之上。
巫轻肥举目望去,虚空深处漆黑一团,星辰环绕拱卫,望之愈远,视之愈深,神魂不觉战战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