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南城区有机场、开发区（后来升格单列了），也是江城市重点企业的集聚区，江城大华造纸厂就是其中最具重量级的一个，他们生产的新闻纸占整个中东部地区的一大半市场份额。

厂子还没有股改，是省管企业，虽处南城区却不归南城区管，厂长的行政级别比区长还高。这一段时间因为排污问题接连被群众举报。

结合相关线索，胡若云做了实地勘察，大华造纸厂产生的污染主要体现在废水和废气排放上，经向相关专业部门确认，污染物主要是重金属，对人体危害较大。

大华造纸厂效益越好、产量越高，废水废气的排放也越大。

麦草是造纸的主原料，需要浸泡在大量的碱性水中，期间需要换水，这些污水除了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外，还含有碱等许多化学物质，不能再次使用。

这些废水没有得到有效处理就排入河道，废水中的有机物消耗水中的氧气进行发酵、氧化和分解，这些年来，大华纸厂附近的河水里已经没有了贝类鱼虾等任何水生物的迹象，废水中的树皮屑、锯末、烂草、树枝等慢慢沉入水底，堆积在河床上缓慢发酵……河水变得乌黑粘稠，很远就能闻到恶臭，沿岸村里引河水浇灌庄稼，庄稼都枯黄、枯死了。

周围群众怨声载道，甚至组团到信访、环保等部门反映。

这个“活”儿早就有了线索，但一直没有人深挖，胡若云到现场看了绝收的农作物、酱油汤一样的河水，他准备一杆子插到最底下。

掌握了一系列证据之后，胡若云去大华做了采访，接待他的一个姓廖的副总开始的时候还趾高气扬，被胡若云一通环保政策炸的张口结舌答不上来，险些失了态。

大华造纸厂厂长兼总经理包天明手眼通天，通过关系找人协调。

环保部门让他们摆平得差不多了。

可省报这儿却怎么也不放手，他也找了管宣传的、管新闻的领导，领导们表示：施压没有问题，但这些记者尤其是老记者跟上面更高级别的媒体和记者都有联系，甚至关系还不错。

省里可以做工作，省里面的媒体也可以压着不让报道，可要是人家给你捅到上面，到时候你让谁给你出面？

听说省报跑这个线的记者是一个叫胡若云的新人，打听了一番后，更是大摇其头：记者是胡若云！那我的面子恐怕也不好使了……劝你处理好，市院的那个副检察长知道不?就倒在“特通证”上的那个……可不就是折在他手上，那时候他还不是记者呢！

包天明真有点找不着道了。

一个国企的老总，他还真没有下作到生出买凶夺命的想法和勇气。

上次甜瓜节闭幕，柴红敏代表乡里到省农科院表示感谢，也给胡若云拉过来好几箱包装精美的金粉甜瓜，卸在了他租住的房子里，胡若云趁着晚上给章国华、陈家和两个老家伙各送了一箱，又专门跑去晚报和柳氏公司，给来文和柳如烟各送了一箱。

又给省委宣传部周开山打电话，拿过去一箱，周开山痛痛快快就收了，只是好像无意似地问了一句：“听说你现在在跟大华造纸厂的事？”

胡若云回应：“是的，群众反映比较强烈，我也做了一些采访调查……”

他以为周开山还要交待些什么，但他没有，只是大概给他讲了一下大华的现状：江城市的重点企业之一，负责人包天明是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省里数得着的优秀企业家……

其他的倒也没有要求或者暗示什么。

胡若云不知道如果是周处长暗示、或者是明确要求不让他跟进了，自己该怎么办！

是啊，群众反映问题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为什么问题没有解决、也没有新闻爆出来……这中间肯定是有内幕的。

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在里面，这样的猛料，恐怕早就轮不到他一个刚入职的新人来操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