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天寒地冻,林向美给甜甜和林望星穿得尽可能暖和,自己也裹得严实。
又把在炉子里烤熟的土豆在地上磕了磕,把灰磕掉,找了两张纸包好往棉袄口袋里一揣,几人就出了门。
林向美先去正屋,找林老太太要钱。
“奶奶,大娘,我头疼,胃也不舒服,给我点儿钱,我去镇上诊所拿点药。”林向美说。
“啥玩意?”还没等林老太太说话,林老大媳妇先炸了,把手里正纳着的鞋底啪啪往炕上拍:“你个败家鬼,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一点头疼脑热就要去拿药!”
林老大家的大儿媳妇先头被林向美敲跪在地上,正憋着一肚子火,也跟着讥讽:“呸,能打能抢的,这像不舒服的样?”
“就是,赔钱货,败家玩意儿,米缸少了那么大一块。”
……
一屋子人你一句我一句,冷嘲热讽,都在给林老大媳妇帮腔。
而林老太太盘腿坐在炕头,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锅,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行,我的病可以不看。”林向美也不气,回手拉过林望星,把他生了冻疮的手和耳朵给众人看:“可望星每天出去捡粪,还要捡柴火,手和耳朵都冻坏了,我要给他买冻疮膏。”
林老大媳妇一听更来气,往地上呸了一口:“林向美,不是我说你,一个没人要的野崽子你当他是个宝,还买药,没钱!”
一句“没人要的野崽子”,本来抱着烧火棍,小身板挺得笔直给姐姐壮势的小男孩,瞬间佝偻了,脑袋耷拉到了胸口。
林向美看得心里一揪,从林望星手里把烧火棍拿了过来,抡起来猛地往木头炕沿上一砸:“给我闭嘴!”
“嗙”地一声,再加上这一声带着森冷寒意的怒喝,吓得一屋子人一个哆嗦,齐齐看向林向美。
林望星也吓了一跳,抬起头目瞪口呆看着姐姐。
姐姐,这是因为大娘骂了他,在为他发脾气吗?
可姐姐以前不都是告诉他别介意这些话,就当没听见吗?
甜甜吓坏了,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姐姐又要挨打,小胳膊死死抱着林向美的腿拼命往外拽,呜呜小声哭:“姐姐快走!”
林向美冰冷着脸:“我把话放这,从今往后,我再听谁说一句望星的坏话,我林向美跟她拼命!”
林向美纤细单薄,声音也不大,可目带寒霜拎着烧火棍往那一站,没人怀疑她刚才说的话,这是个真会拼命的。
被林向美震住,屋内寂静无声。
好一会儿,林老大媳妇才反应过来,两手拍着炕,泼妇一般又哭又嚎:“妈,你可瞅瞅,咱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林向美懒得再听,带着哭都不敢大声哭的甜甜和呆呆愣愣的林望星转身出门。
意料之中,一分钱没拿到。
她压根就没指望能要到钱,但她必须得去要,而且明天也得去要。
一分钱要不到,才好闹分家。这乌糟糟的大锅饭,她是一天都不想搅和了。
从榆树村到龙湾镇,八里路,四公里。
冰天雪地,路滑难走,可三岁的甜甜懂事得让人心疼,愣是不让抱,迈着小短腿,跟头把式地一路摔一路走。
林向美怕她冷,就由着她自己走。过了一会儿,见她实在迈不动腿了,强行把她抱了起来。
“姐,我来背。”林望星伸手去够甜甜。七岁的小男孩,因为营养不良,又瘦又矮,却总是抢着干活。
林向美没让,看了一眼他一直拽着的烧火棍:“望星,你为啥带着烧火棍?”
“姐,我也想像你一样厉害,你能教我吗?”林望星仰着脑袋不答反问,一双黝黑漂亮的眼中满是崇拜和期盼。
果然。林向美忍不住笑:“行,等回家找个趁手的棍子,姐教你。”
林望星黑红粗糙的小脸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扫刚才因为那句“没人要的野崽子”带来的懊丧和不安,欢呼一声,拽着烧火棍在雪路上滑着跑。
“慢点,别摔了!”林向美笑着喊,抱着甜甜小心往前走。地滑,这幅身子又弱,走得缓慢。
走一气,歇一气,终于到了镇上。林向美把甜甜放了下来,甩着发酸的胳膊,站在路边喘气。
别看甜甜这小姑娘瘦瘦小小的,可抱了几里地,也是够沉的。
一辆吉普车从远处而来,从他们身边开了过去。
车轮卷起雪粒迎面扑来,林向美背过身去,把甜甜和林望星护在怀里。
见惯了川流不息的车流,并不觉得一辆老式吉普车有什么稀奇。
可小甜甜却把小脑袋探出去,眼睛瞪得大大的:“姐姐,大车车!”
“军车,那是军车!”林望星也很兴奋。
军车?林向美回头去看,见吉普车已经开上了她们来时的路,忍不住心里一个咯噔。
据她所知,整个榆树村就她哥林向晨一个当兵的,这个时候,一辆军车往她们村方向开,难道是……
来不及细想,林向美拔腿就去追那辆吉普车,边跑边挥着胳膊喊:“停下,停下!……”
地上有积雪,土路两边都是堆满了积雪的壕沟,车子开得缓慢。加上林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