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意气风发的大明天子,王夫之流露出遗憾的神色。
为什么遗憾?
因为王夫之遗憾:他年轻的时候,没遇到朱克臧。
崇祯十五年,李自成席卷河南,攻克南阳,再围开封,大败明军,之后转战湖北,张献忠也横扫安徽,进逼蕲水,鞑清再次入关,山东大部地区备受蹂躏,被掠人口36万,牲畜32万,金银200多万两,此时的大明王朝可谓是一片糜烂,几无净土。
这一年新科举人王夫之与长兄走水路至南昌,欲至北京参加会试,然而中原一片战火纷飞使得北上的道路已然不通,朝廷因各地举子无法到京,只得将会试延期至次年。
迁延数月后,在崇祯十六年一月,兄弟二人只得怀着失望、茫然与苦涩踏上了回乡之路。
然而还是有希望的,毕竟朝廷只是将会试延后一年,何况局势说不定会再次好转,带着这样的想法,夫之兄弟回到了家乡,重新开始宁静的乡居生活。
可是时代的洪流却汹涌扑来,毫不留情地击碎了王夫之宁静的生活,当年秋八月张献忠攻克武昌,连破长沙、衡州。
张献忠手下将领艾奇能进驻衡州,执行“招贤纳士”的政策,指名招请新中举人王夫之兄弟等人,王夫之兄弟不想从贼,便逃入深山,农民军却以其父要挟。
为了让全家得以脱身,王夫之刺伤面容与肢体并敷以毒药,装作重伤模样,让人抬至郡城,谎称其兄已死,又赖友人居间疏通,农民军方才不再勉强,放其父子归家。
当王夫之一家人抱头痛哭,感慨劫后余生的那一刻,王夫之心中只怕已然隐隐感到,大明的气数,已然要终了了。
崇祯十七年甲申(1644),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祯皇帝怀揣着怨恨、绝望与疲惫自缢于景山。
旧大明,亡了。
那个等待青年才俊施展抱负才华的庙堂,没了。
那条读书人应试治国平天下的寻常道路,断了。
那个居庙堂之高而后澄清天下的梦想,碎了。
一家一姓的存亡,虽然震撼,但并不惨痛。
然而伴随着清廷执行“剃发易服”的政策,使得当时的士大夫们深刻感受到,那个承载着华夏数千年文明的天下,恐怕也要亡了。
和许多有骨气的读书人一样,王夫之一辈子都在与清廷做对抗。
年轻时变卖家产,积极参加抗清起义,中年时四处逃亡,躲避清廷追捕,期间曾被困于水砦,断食四天而未死,到了晚年,隐居山野,苦读治学,终成一代大儒,清廷改用怀柔政策,有意拉拢,他却坚定立场,拒不仕清。
对了,王夫之,他的名字是在历史书上的!
作为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此时他已经形成了系统的思想,他认为天理即在人欲中,还反对生而知之等,主张凭借感官心知,进入世界万物声色之中,去探寻知晓事物的规律,去认识世界。
虽然还是在感官心知,身心修养这个圈子里面打转,但比起程朱理学的存天理灭人欲要进步得多!
他的政治思想则是“循天下之公”。
在这个主旨下,他勐烈抨击“孤秦”“陋宋”,深刻揭露了秦始皇及历代帝王把天下当作私产的做法。
他的思想并不是彻底地反封建,只是华夏自古的公有思想的集中体现,但还是具有伟大的创新意义。
在这一点上,王夫之是和朱克臧不谋而合的,朱克臧为了顺应这个时代,不可能去反自己,所以提出了天下大同的口号。
如果没有朱克臧,1692年(康熙三十一年)正月初二,王夫之会抱着对华夏正学及华夏民族未来的必胜信心溘然长逝,结束了他倔强不屈、充满抗争的一生。
.....
摇摇头,王夫之抛却心中的遗憾,现在也不晚,只要大明能复活。
望着刚刚中年的弟子,王夫之道:“须行,看一个人,观其行,察其言,就能知道这个人的品行志向,从刚刚皇上的话,就可知其志向宏大。而且我听说皇上虽然年纪尚轻,但是个人的品行却非常地高洁,不尚奢侈,不贪财,不沉迷女色,平日里都是粗茶澹饭,对待臣子很是和气,真乃明君也!”
王夫之一顿狂吹,唐端笏十分认可。
“老师,听你的意思,你是想投效大明?“
唐端笏有点兴奋地问道。
王夫之点头道:”老夫的确是生出了这个心思,二十年了,从永历陛下在缅甸驾崩之后,我本来已经失去了信心,觉得这天下已经彻底灭亡了,这锦绣河山彻底沦落在了蛮夷手中。“
“但是圣人天子的出现却让我这垂垂老朽之人心中又蠢蠢欲动起来,生出了一番辅左他做一番事业的心思。“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昔日洪武皇帝提出了这八个字,最终将蒙元朝廷驱逐到了大漠,建立了大明江山,如今圣人天子又再次以这八个字作为他的志向,这不就是我辈之人毕生追求的事情吗?这种伟业难道不比我整日枯坐山中沉溺于卷牍之中更有意义?“
王夫之这番话让唐端笏再次对老师肃然起敬。
两人在附近说话,朱克臧也发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