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循和陆瑜面面相觑。
心里同时冒出了一个词:老奸巨猾!
不是说于谦。
是说广安帝朱见济陛下!
于谦缓缓喝酒,看着两位将他拉过来的尚书,脸上神情云澹风轻,“很多时候,某都在想一个问题: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真如京畿民间流传的那般,生而知之者么,不好说,因为这……嗯,属于神话迷信的说辞,我等读书人本应子不语怪力乱神,但陛下做的事情,需要这个‘生而知之者’来造势,但某这二十年看下来,确实有那么一些不解了,陛下眼中究竟看到了多远,为何他做的这些改革举措明明看起来都很不可思议,偏生又都让他做成了!”
于谦继续道:“所以,某认为,陛下就是一个生而知之者,他会将大明带进一个崭新的时代,比如土地问题,陛下有可能真的能解决掉,两位也知晓,有太多的朝代亡于土地兼并上了,我大明若是不及时扼制这股土地兼并浪潮,只怕也不好说。”
陆瑜微微颔首,打定了主意,“陛下是什么人,不容我等当臣子的置喙,但这些年看下来,陛下身上的性格确实有些矛盾,可这影响不了他将名垂青史的事实。”
顿了下,“反正我陆氏土地不多,陛下要让陆氏拿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在放信号给陈循,他要准备让陆氏去掺和商行的事情了,你陈循跟不跟,跟的话,咱们两家可以互相合作。
另外,到时候找大明银行贷款,希望陈循给点面子。
其实陆氏有商行。
不过之前的商行都是传统的商行,近一两年才去做海贸,也赚了不少钱,只是现在参与海贸的商行太多,这块蛋糕有点不够分的趋势。
那么如何做大这块蛋糕?
当然是继续海外扩张,而海外扩张就需要水师力量——所以今日大朝会,大明的文武百官尽管开始不乐意加强海军建设,但最后还是同意了,这也是原因之一。
做大海贸的蛋糕!
这样,才能满足全国的商行的利益需求,而全国商行基本上都掌控在权贵、地主、世家士族和朝中重臣背后的家族手中。
想到这里,陆瑜忽然打了个寒颤,“难道陛下其实早就看出了这里面的端倪,所以才会在今日大朝会上提出加强海军和地圆说,就是知道全国商行在海贸上的利益不够分了,为了保证往后的利益,陛下就笃定我们会同意?”
真是如此的话……
陛下的心思也太恐怖了。
于谦呵呵笑了一声,反问了一句,“陆尚书以为呢?”
陛下若是没把握,会在大朝会上提出来?!
陈循也笑了,“富国强军,陛下自然不会有错,至于土地问题,我老家也就那么一亩三分地,随便陛下折腾便是。”
这是回应陆瑜,咱们陆、陈两家可以合作。
陆瑜举杯,“于少保意下如何?”
于谦摇了摇头,“不喝了,上了年纪,喝不了多少,你们喝。”
一语双关。
……
……
朝中臣子,能够参加大朝会的,没几个蠢材。
大朝会后,九卿们抱团喝酒。
也有一些侍郎被邀请,还有一些侍郎则和相交好友、同僚喝酒,不过这些侍郎们以及品序稍低的官员没有九卿们那么直白。
他们的聊天内容仅限于今天大朝会的事情。
不牵扯商行。
但其实他们在等。
杭氏建筑公司的出现,这些官员也都知道,可杭敏和陛下是什么关系,是一般官员能比的么,所以他们等待着其他九卿做出决定。
这是一场政治默契。
如果九卿们做出了决定,要让背后的家族势力去掺和蓬勃的商业中去,自然也会将消息透露给大家,到时候就一起去。
至于信号——
很简单,只要于谦、陈循、陆瑜这三人出酒楼时,和气宴宴,那就说明陈循和陆瑜这两位尚书在于少保那里吃到了定心丸。
那么大家就可以放开手脚去干。
事实也如大家所想的那般。
于谦、陈循、陆瑜从酒楼出来后,陆瑜返回礼部,陈循和于谦直接去文华殿方向等候陛下宣召议事,三人的气氛极其融洽。
那些侍郎、主事、诸寺监正等一众官员,便放下了心底的大石。
纷纷思考该去掺和那个行业分蛋糕了。
……
……
乾清殿,朱祁玉和朱见济两父子也在喝酒。
都是明君。
而且下午还有政事,两父子也都浅酌,喝了小二两有点意思意思就够了。
酒足饭饱。
朱祁玉打了个饱嗝,放下快子,问儿子,“兔崽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要纵容你舅舅杭敏去开那个杭氏建筑公司。”
朱见济笑道:“错了。”
朱祁玉:“什么错了?”
朱见济道:“我暗示舅舅,是让他成立一个杭氏房地产公司,而不是建筑公司,不过可能是舅舅想到房地产这三个字比较敏感,没敢用罢。”
现在的大明,房地产就是房屋土地产业。
很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