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
双方在白河两岸足足对峙了一个月。
沐浴在绵绵细雨中的韩斌抬头看着天色渐亮,问身边的亲兵,“确定昨日子时就是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刻?”
亲兵道:“是的!”
韩斌深呼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终于坚持下来了。
这一个月来,自立下军令状,女真铁骑打算渡河后,他每日率领辽东铁骑,放弃了以逸待劳的策略,坚持在白河河道里硬撼,就是为了今日。
这一月来,麾下儿郎死伤一万有余。
但坚持下来了!
为了太子殿下的幼军的战术和战略,辽东铁骑用一万余儿郎的尸首,完成了使命。
不负大明!
累。
很累。
这段时日一来,韩斌虽然没有去河道厮杀,但他始终站在岸上,只要己方出现溃败趋势,敌军有趁机渡河的可能,韩斌都会迅速把亲兵队伍派上去堵缺口。
这一个月来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此刻的他,除了腰间长剑寒光耀眼,身上的盔甲早已泥泞不堪,若非一身装备,任何人看见他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流浪汉。
但韩斌不敢松懈。
因为此刻天已经大亮,他还没听到幼军发动进攻的声音。
既然幼军没有进攻,他的辽东铁骑就得继续死守。
不是因为那纸军令状。
只因为他是大明的将军,是辽东的都指挥使。
正统十四年时,韩斌还只是一个小旗,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惨状还在眼前,韩斌绝对不愿意这样的局面再次上演。
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女真就别想大军南下。
所以尽管一月之期已经过去,他此刻率领残余的数千铁骑南归,大明朝堂谁也说不了他什么,但韩斌还是继续坚守。
我韩斌还站在南岸,那些辫子就别想飘扬在辽东。
因为我韩斌是辽东之虎!
但韩斌心里其实是有怨言的。
都是大明儿郎。
凭什么让我辽东儿郎赴死,幼军却在那里享受着北方的春雨,就因为他幼军是东宫的亲儿子嘛,可没有辽东铁骑,幼军能守住这么多年的辽东?
笑话!
正在思绪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叹,“辽东儿郎,冠绝天下,此战之后,天下当知辽东铁骑之坚韧之志哉,韩指挥使,你不用怨恨孤,今日境况,其实都是你当日放李古纳哈出关的因果而已。”
朱见济撑着伞,在一众士卒的拱卫下,来到韩斌身边,看着白河河水东流,叹道:“没办法的事情,龙象营的东风步枪虽然是老式的,但威力在那里摆着,孤不敢拿幼军作为赌注,而且有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不这样拖一下,幼军虽然能胜,但李古纳哈一旦选择逃窜,进入草原的话,就会成为尾大不掉的隐患,毕竟他掌握了东风步枪的锻造工艺,若是被他逃到更西的地方去,那些地方得到东风步枪的锻造后,数百年后,若是大明落后了,便是一场神州浩劫。”
所以只能牺牲辽东铁骑。
韩斌大感意外,“殿下不是在辽东?”
朱见济道:“大决战了,孤自然要来白河坐镇,如此盛况,也要让于少保亲眼目睹一番,才对得起他这几十年对大明的舍身。”
韩斌:“于少保?”
朱见济道:“于少保在幼军营中,会和王越一起出军渡河,渡河的船只,在谢晚的操持下,已经运送过来了,当然,主要还是搭桥。”
顿了一下,“所以真正的全军出击,大概要下午时分,毕竟搭桥需要半日时间。”
朱见济上前一步,越过韩斌。
南岸所有的辽东铁骑士卒,全部定定的看着这位身穿白色盔甲的太子殿下,眼神说不上尊敬,甚至有点怨恨。
心理和韩斌一样。
朱见济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抚他们,最后,只大声的说了句:“女真之患,终于今日,而诸位以及壮烈殉国在白河河道里的辽东儿郎们,就是首功之日,得胜归去之时,便是诸位祭奠袍泽、享受军功之日,自今后后,辽东铁骑,便是我大明之盾!”
这话还行。
辽东铁骑那些儿郎的眼神柔和了一些。
但神情依然悲满。
这一战,死了太多袍泽了。
韩斌哈哈大笑一声,大声道:“儿郎们,难道我们驻守辽东,就是为了和幼军争一个身份么,不是的,我们驻守辽东的本意,就是防止女真南下啊,今次战事,有没有幼军,我等不一样得舍身赴死一战么,何怨之有?”
众人山呼:“大明万岁!”
韩斌有些热泪盈眶。
大明啊……
我已为你倾尽所有。
朱见济也是热血沸腾,在辽东铁骑安静下来后,大喊一声,“接下来,诸位就请看幼军是如何为我辽东儿郎复仇的!”
顿了一下,“杀!”
声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炮响。
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向那边。
是幼军!
幼军终于发动渡河的总攻了!
但是辽东铁骑上下还是疑惑不解,一个月前,幼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