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单杠吱吱呀呀地在响,李兵在上边做着一个又一个的腹部绕杠。
等做够了两百个,他跳了下来,躺在地上,仰望着夜空。
月夜下的军营里万籁俱寂,李兵看看自己的手掌,手掌完好无损。
因为手上的茧子磨厚得连图钉都扎不透,现在他的手不会再被单杠伤着了。
史今说,这茧是枪、是战车、是军营里所有一切磨出来的,所以叫做兵茧。
有这茧的兵,就叫做——老兵。
现在的他,已然成为了一个老兵。
日子一天天过去,现在除了学习,就是训练,或者打扫房屋,或者官面上的借用,或者私下里的帮忙,一切可能用得上的地方,他都会去做。
有时候,他经常站在车道边,脸上带着微笑看着。
车队是去打靶,车上的人荷枪实弹,伍六一、甘小宁、许三多、马小帅,原七连的兵都在其中。
一个星期后,天刚蒙蒙亮,他跑了一万米,依然是穿着沙背心,打着沙绑腿。
一群晨练的钢七连老兵们惊诧地看着,看着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超过了他们。
这几乎是犯了众怒,甘小宁嗷嗷叫着:“追他!”
马小帅哀嚎一声:“完蛋了,一群野马又脱缰啦!”
于是,操场上开始了一场无形的追逐战。
渐渐的,追赶的士兵们一个个慢了下来,因为追不上。
终于有人追上了他,和他并驾齐驱。
一个是伍六一,一个是许三多。
伍六一仍是原来的模样,板着脸,不拘言笑,但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他边跑边问:“你今天跑得这么快,受啥刺激啦?”
“没啥。明天就是师里的大比武了,我给你们鼓鼓劲。”
在这次大比武的名单中,没有他和许三多,王庆瑞把他们两个作为宝贝疙瘩藏了起来,给他们下达的命令是到赛场上去维持秩序。
……
第二天,师部赛场上的军事十项全能,正比得如火如荼。
赛场上,全副武装的伍六一高高跃起,由于失误,没有把住手边的那根晃动的绳索,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下实在摔得不轻。
伍六一捂着腰,晃了晃脑袋才清醒过来。
“六一,加油!”近在咫尺的加油声清晰可闻。
他看了看场外叫喊着的许三多,还有一脸担忧的李兵。
前边几个参赛的士兵已经利索地攀过了障碍墙。
他站了起来,有些摇晃,他忍住腰疼,开始加速往前奔跑,翻上障碍墙,然后是又一次重重地摔在地上。
然后再爬起来,冲向终点的那个射击位置,在那里开枪射击。
宣传车公布了成绩:“军事十项全能比赛,四百米越障,第一名,a团,黄耀辉;第二名,d团,刘洪海;第三名,702团,伍六一……”
李兵听到了,也看到了。
伍六一没有拿到第一名,显得忧心忡忡。
“李兵,许三多。”
这时,听到有人在叫他们,回头一看,竟是连长高城。
“连长,”许三多敬礼,但看见高城戴的两杠一星的军衔,又改了口,“对不起,副营长。”
“连长好。”李兵敬礼,他还是喜欢叫高城为连长。
高城看着他们:“行啊,不错,都是士官同志啦。以后只要不是在正式场合,你们还是叫我连长吧,听着舒服。”
许三多领命:“是,连长!”
高城问道:“你们怎么没有参赛?”
许三多解释着:“团长命令,让我来帮702团当拉拉队。”
高城又看了看李兵:“你呢?”
李兵知道,为了避免被挖走,团长这是把他们雪藏了起来。“团长说,七连就我一个人,没法赛,让我过来维持秩序。”
“哦,嗯……这样的赛事,不参加也挺好。”高城看着赛场上拼搏的伍六一,继续说:“六一呢,他干吗那么拼?”
李兵抬头看着远处依旧挥汗如雨的伍六一,没有说话。
许三多担忧道:“他今天发挥不好,障碍跑只得了第三。”
高城问道:“你没告诉他,这只是一场友谊赛,犯不着拿命拼。”
许三多讪讪地笑:“我说了,他说呸,不让我管。”
高城心疼啊,看见伍六一仍微瘸着步子走过来,生气地说道:“伍六一,你把老本赔光了,以后你玩什么啊?”
“连长!”伍六一强笑着,“哎呀,哎呀,你这两毛一了,都少校啦!”
“你阿少在这打岔。你腰伤都没好呢你,你光靠这个硬拼,你能拼几次你?”
伍六一依旧强笑着:“连长,这不是刚到机一连吗,拿几个名次给人家做见面礼。”
高城顿时不乐意了:“送礼就不要命啦?脑袋里怎么想的你!”
伍六一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出了心里话:“连长,钢七连出来的人,到哪儿都是尖子,做尖子不容易。”
一句话戳进心窝子,高城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红花油塞给了李兵:“找地方给他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