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看累了,李兵抬起头看了车厢一眼,远处的许三多正坐在灯光下看着一本数学书。
他再用眼角瞥见成才坐在车厢的一角,表情有些伤感,甚至是有些茫然。
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成才抬起头,然后看向了许三多,把一支烟扔了过去。
许三多看着烟从书上滚落,目光移开,捡起了烟,把烟夹在了耳朵上,轻手轻脚地过去。
“你不是不抽烟吗?”
许三多咧着嘴笑,把烟还给了成才:“我看见李兵经常把烟夹耳朵上,我也想试试。”
“三呆子,我刚才想过了。”
“想啥?”
“想我以后都路。”
成才看了他一眼,好像对方没有听明白,他继续解释:“师里的狙击手比赛,我只拿到了第三,这样的成绩,我在七连出不来头,冒不了尖。”
许三多瞪大了眼睛:“成才,你是尖子。”
成才看了看远处埋头看书的李兵,又看了看周围,确定所有人都睡着了,又小声说道:“有件事,我想了很久,总得有人第一个吃螃蟹,我想跟你说,如果这次演习没有突出表现,我想转去红三连。”
许三多愣了:“你疯了?”
成才摇了摇头:“我没疯。”
许三多迅速压低声音说:“你疯了!钢七连只有淘汰的兵,没有跳槽的兵。”
“那我就做第一个。七连的好兵实在太多了,我在这里要被埋汰掉的。三连要尖子兵,要狙击手,我到红三连,我能拔头筹。”
“可钢七连很好啊……你可以努力啊!”
“我不是你啊,许三多。你是个聪明人,我前不久才发现原来你是聪明人。在七连谁能抢得过你?你不知道连你们班的人都被你压得喘不过气来吗?”
许三多快把两个眉毛拧到一起了:“别说我聪明,从来没人说我聪明。”
成才轻轻地问:“聪明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许三多当然知道:“我知道,就是说我很会找机会。”
成才点头:“你看,你心里也有这个词,你知道找机会。”
“是李兵他跟我说的,他说机遇难求,贵人难遇。如果遇到了,就要抓住。”
“你记住了?”
“嗯,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成才苦笑道:“他自然能这样说,他会巴结,现在是连长眼中的红人,恐怕转士官的名额都会给他一个。三呆子,你想过我们自己没有?哦,对啦,你现在也不用想了。因为你现在也是钢七连的名人了,光奖状和锦旗就挂满一整面墙。咱们三个老乡,到头来,居然属我混的最惨……”
许三多道:“成才,你最近也太丧气啦,你得往好处想。”
“还想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来部队已经一年零三个月啦,你算算,两年时间,还剩下几个月?等这次演习过后,如果我没有获得一个好的成绩,恐怕转不了士官啦。”
许三多现在已经不像当初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现在他懂了,除了成才,他还知道史今也面临着“走人”的恶梦。
这一次演习,不知道决定了多少人的去留。
场面陷入沉默。
这个时候,李兵走了过来,问许三多要英汉词典。
成才看了看在旁边坐下来的李兵,说道:“李兵,你不睡觉,瞎溜达什么呢?我们两个的谈话你是不是听见了?”
“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李兵拿着英语词典,背着上面枯燥乏味的单词。
“不管你听没听见,都不许告诉别人,听见了没有?”成才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甩了过来。
李兵接过来,没有抽,夹在了许三多的耳朵上:“成才,正因为你太聪明,所以才让人觉得你假。你总是以虚假的情意对待你的战友,兜里的三盒烟,为何就不能换成一种呢?”
对于成才的跳槽,李兵尚能理解,钢七连尖兵太多,很难出头,有句话说得好,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李兵其实也有些担心,他速度快是优势,但他的引体向上等关于力量方面的成绩还没到拔尖的程度。
成才将许三多耳朵上夹着的春城烟拿了回去:“李兵,我这是一种为人处世的方法,难道你给连长排长递烟,也给春城?”
李兵道:“不论是春城、红河还是玉溪,我的兜里只揣一种烟,不是最贵的,也不是最便宜的,但是一视同仁。”
成才被怼得哼哼一声,显然气得不轻。
……
列车咣当一声,停了下来,经过一路颠簸,终于到站了。
列车一到站,士兵们就迅速地在山峦前安营扎寨起来。
可是,野战炊事车刚煮出了一锅鸡蛋,还没有蒸馒头呢。
洪兴国火急火燎从团部赶了回来,喊道:“团长命令,我方遭遇敌军空袭,所有野战炊事车全部炸毁!”
炊事班的士兵们看看天空,什么也没有。
炊事班的班长疑惑道:“指导员,什么空袭呀?这哪儿有飞机?”
“假设敌情,懂吗?”洪兴国同样也很郁闷。
“一句话就把我们炸啦?”炊事班的班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