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墨。
秦骛在他身后作乱,扶容连字怎么写都忘记了,他才写了两个字,整个人都抖得不成样子,连笔都握不住。
啪嗒一声,笔杆从扶容手里滑下去,笔尖顿在纸上,晕出一块墨点,笔杆倒在桌上,骨碌碌地滚走了。
扶容没了力气,伏在案上,把自己的脸埋在臂弯里。
秦骛拿起他写的字,瞧了一眼:“我以为林公子会教你,没想到还是我教的样子。”
扶容小声道:“我会学……以后会学的……”
秦骛把他丢掉的笔捡起来,握着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字。
笔尖扫过扶容的手心,又扎又疼。
秦骛又问他:“你下午说,你想做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我……”扶容回头,看着他阴沉沉的表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秦骛道:“你现在求我,说不准我就让你去了,说。”
扶容勉强回过神:“我想去诩兰台做侍墨郎,跑腿研墨的,不会很难,我认字,我可以学写文章,我想去那边……”
秦骛把他从案上捞起来,按着他的脑袋,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不、行。”
扶容疑惑:“为什么?我想去,那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官,我想去……”
秦骛看着他:“你再想去也不行。”
“为什么?你答应过的——”扶容有些着急了,连“陛下”也不喊了,“我是功臣,我随便想要什么都可以。”
秦骛理直气壮:“我现在反悔了,我出尔反尔,怎么样?”
扶容急得要推开他:“不行,你说好了……”
“我让你挑赏赐,没让你挑官职。你出去了,谁跟着我?”
扶容想了想:“我可以白日里出去做事,晚上再回来,不会耽误事情的。”
“我说了,不行。”
秦骛直接丢下这句话,不再多做解释,握住他的手,把沾在自己手上的朱砂,用力地按在扶容的手心里,印上他的掌纹。
“扶容,不许擦掉。”
扶容看了一眼自己手心,秦骛用笔在上面写了他自己的名字,还用朱砂按了个印子。
扶容按住秦骛的手,想要把朱砂擦回去。
秦骛低头看着他小心眼的举动,笑了一声:“明日我让他们把库房打开,你拿个麻袋进去挑。诩兰台,不行。”
扶容坐在桌案上,垂着头,没有再说话。
秦骛以为他被自己哄好了,可是,扶容抹了抹眼睛,主动攀住秦骛的脖子。
扶容不太会讨好他,只是笨笨地询问他:“陛下,我想去诩兰台。”
秦骛则更加游刃有余,吻了吻他的眼角:“不行,你得留在宫里,陪着我。”
*
翌日清晨。
晨光熹微,透过窗纸和帷帐,照在床榻前的一片狼藉上。
秦骛每天这个点起来,他平躺在榻上,缓缓睁开眼睛。
扶容睡着了,虽然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但却是背对着他睡着的。
秦骛的手臂上忽然传来钝钝的疼痛感。
昨天晚上扶容气坏了,大概说了有一百遍的“要去诩兰台”,秦骛头一回那么耐心,回了他一百遍的“不行”。
最后秦骛也没喊人进来,就着扶容洗漱剩下来的温水,简单给他擦了擦,就搂着他要睡觉。
扶容不肯,咬了他的手臂,秦骛也没松手,两个人就保持着这样别扭的姿势,睡了一整夜。
秦骛把自己的手臂收回来,给扶容垫上枕头。
他看了一眼手臂上的牙印,其实也不疼,扶容胆子小,力气也小,咬人跟猫似的。
秦骛掀开帐子,看见满地的衣裳,跟战场似的。
昨天晚上没让人进来收拾,就变成这样了。
他下了榻,随手一搂,把扶容的衣裳全部捡起来,丢在榻上,然后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宫人们捧着东西进来了。
秦骛站在铜盆前洗漱,宫人们看着背对着外面、睡得正熟的扶容,想了想,轻手轻脚地走上前,要把他喊起来。
上回也是这样,扶公子睡着没醒,没人帮陛下更衣,陛下让人把他喊起来。
宫人们都学乖了,准备把他喊起来。
可是这回,秦骛余光瞥见他们的动作,却说了一声:“别吵他。”
宫人们顿了一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秦骛转回头,提起衣裳披上:“让他睡。”
这下宫人们终于反应过来了:“是。”
秦骛套上外裳,朝门外走去。
宫人们禀报:“几位大人都来了,正在正殿等候。”
秦骛淡淡地应了一声。
临走前,秦骛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扶容仍旧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好像真的睡熟了。
其实只有秦骛知道,他醒了。
秦骛一动他就醒了,醒了就醒了,躺在床上还直发抖,装睡也装不像,大约还在闹脾气。
秦骛走出偏殿,系上披风系带,吩咐道:“等他起来了,让库房那边把东西抬过来给他。”
“是。”
*
偏殿的门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