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然无声,戌甲打头,领着小队众人默然缓缓前行。自踏入西北地界之后,便明显感觉异样。
先是一眼望去,远处皆是一片枯黄砂土。走近细看,也只偶然可在脚下寻见稀松矮草。莫说与东南入口处那番树绿花红、水清土沃之景色相比,便是比之西南山地亦是明显荒芜得许多。
可若是觉着因此地荒芜,才使得人迹罕至,那便错了。按地图所标,西北地界之收获虽远不及东南方向丰沛,却也并非是轻言可弃之数。然前人记载中,甚少有见踏足西北者。此次一路北上,也未见到有一处守敌。此中原因便是因西北之灵气是在太过混乱难测,更兼有五行相冲震爆。身处其间之险,远非寻常山顶乱灵流之险可比。若无甚必要,山顶都少有人愿登,何况西北这般地界。因有此之险,故大队那边三次传令各小队,严禁以任何形式动用灵气,凡事只可凭肉身之能为之。也因眼下身处其间,戌甲甚至怀疑当初山上是否已预见会有此情势,故此次才多挑体学出身的弟子入谷。
这时,感觉自身有来人动静。戌甲停步,转身便看见齐雍朝自己跑来。先前重伤之后,阴差阳错之下,齐雍一直未得好好疗治,身上仍旧带着暗伤。戌甲轻易不许其上阵接战,齐雍却不愿总作队中闲人,便申领了些队内杂事,短途传递消息便是其中一事。
齐雍跑至戌甲跟前,喘息了几口,方才说道:“指挥使,刚刚指导使接到另一小队递来的消息,说是身后发现有敌尾随。指导使赶紧遣我来报,并建议小队暂且潜伏至那边。”
说完,齐雍抬手指向身旁一侧稍远处。戌甲顺指望去,见到一处起伏不平之地,确可藏身一时。也不犹豫,戌甲立刻举手,打出几下手势,身后小队众人先陆续停下步子,而后跟着戌甲悄然前往那处藏身之地。待安排好众人位置之后,戌甲找到邬忧,悄声问道:“究竟是何状况?”
邬忧答道:“尚不清楚究竟如何。离我等不远的一只小队方才遣人递来消息,说是身后发现有追敌跟踪及潜伏迹象,提醒我等小心防盗。且还另外遣人报知距其不远的另一小队以及大队营帐那边。”
戌甲这才明白,又转头细察了一遍各人潜伏之处。继而,又问邬忧道:“若是来敌果真尾随至此,我等该如何处置?”
邬忧摇了摇头,答道:“暂且在此等待大队那边消息,若彼时消息仍未到,那便只能由你临机决断了。”
戌甲微微抬头,朝消息所指来敌方向望了望,未见有何动静。心下突然一横,竟入静了。眼前骤然五色混乱,其形状难描,其动静莫测。只是细看之下,确是可在几处相邻空隙中见到有相当数目小点散聚并先后有序地移动。随即醒来之后,戌甲眉间微皱,沉声说道:“确是有人追来,至于究竟是何样来敌就难说了。”
邬忧看向戌甲,先是愣了一会,随即问道:“你刚刚入静了?”
见戌甲点头,邬忧赶紧说道:“我等在此潜伏即可,何须你入静查探?既入了西北地界,就莫要再冒此险!”
戌甲嗯了一声,说道:“心中一闪念,没顾虑许多就入静了。经你一提醒,倒确是我太冒失。这入静虽不比施术那般,却也好歹要调动一丝丝灵气。方才无事,也得亏运气不差。”
邬忧重新朝来敌方向看去,忽然又转头看向戌甲,缓缓说道:“这么些年了,你不觉着自己生性有些好……赌么?”
戌甲眯了眯眼,却没朝邬忧看,自顾自地说道:“在你看来是赌,可于我自己看来,却是试着破开命中幽狱虚幻,欲一窥人间真实。你说我生性有此好,实为我命中有此数。”
沉默片刻,邬忧问道:“那你信命么?认命么?”
轻叹一声,戌甲答道:“回首历历往事,由不得我不信。可若真要我眼下便认命,心中却也少不得有几分不甘。”
无奈地笑了笑,戌甲自嘲道:“终归是瞧着那些命好的,心生妒忌乃至怨恨。都是一具躯壳,独为何那装了好命的,脚便能踏在我头上,我却欲挣脱而不能?”
邬忧看向远处,继而也笑了笑,反问道:“见你平日里沉默冷清,想不到心中却藏着一炉炭火。可若是忘兮他们甚至是山下之人拿刚才那番话来诘问,你又当如何自处?”
戌甲摇了摇头,答道:“当然是无可自处。故我一直心存妄念,若然一朝登仙,修成大能,便要尽改天数,令人间万千性命都变得一般好坏。”
此刻,邬忧不由地笑出声来,引来众人注意。微微抬手,摁下周围目光,邬忧又轻声问道:“你还算明白,知道妄念为何。然年深日久之后,妄念恐已成痴念,却又迟迟不得化解。彼时,你又待如何?”
戌甲抬头望天,默不作声。片刻之后,竟颇有些严肃地自言自语道:“或许,我心中会另生妄念,欲再修一大能,凭之毁天灭地,令万物重归混沌,再造日月星辰。”
听到这里,邬忧亦沉默不语。少顷,才开口说道:“莫想这些了,先顾好眼前之事。”
好一阵子没见动静,戌甲正想着是否前出探查一番。忽而,稍远处传来响声。细听之下,似是打斗喊叫。戌甲嘱咐邬忧布置准备,自己则迅速起身,往响声方向探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