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激战下来,田彻虽然是战而无功,退回到了城里,但首先戴兰部的士气已经将近崩溃,而曹幹等人在这一场战斗过后,也是已到强弩之末,故而接下来尽管高况、田武轮番率领部曲勇往直上,陈直也一再组织勇士配合,可是数次攀城,都并没有能够攻上城头。
傍晚时分,力子都传来命令,今日攻城可止,董宪於是鸣金收兵。
暮色下,血腥和铁腥味混杂的风中,望着城下那数百今天攻了多半日城的贼寇,拖着他们战死同伴的尸体、搀着伤员,推着云梯、撞车还营,城楼上的田彻虚抚须囊,低声地说了句话。
他旁边的人没有听清,李瑾问道:“田公,你说什么?”
“我说,这股贼寇先挡住了我的出袭,继而到方才为止,又接连数攻我城,倒是有些韧劲。”
李瑾转回视线,仍去看那正从城下撤走的这股贼寇,心中想道:“又接连数次攀城而攻亦就罢了,能把田公阻住,那个带头的灰衣贼寇却是堪称悍勇!真是可惜,田公未能把之杀掉。田公要能把他杀了,我当时就可趁机带人突出城去顺势猛攻,必可将这数百贼寇大败!”
田彻敢领十来个人出城去打,胆色已是令人佩服,又差一点大获全胜,更是了得,换了李瑾,他绝无这个胆量,也无这个能力的,因而这个念头他也就只是想想,自是不会与田彻说的。
确定了这股攻城贼寇确实是全部撤退了以后,田彻带人下城,到了城门口,叫把城门打开。
守城门的军吏为难说道:“田公,县宰严令,贼未败走以前,城门禁止开放。”问田彻,说道,“敢问田公,为何出城?”
“张奋等随我出战而不幸为贼所害,他们是为了我,为了城中数千百姓死的,岂能由之曝尸城下?我要去把他们的尸体收回来,亲予厚葬。”
这军吏敬重田彻的义气,尽管县宰有严令在,他还是把城门开了。
田彻领人出去,在血迹斑斑、残肢偶见,遍布断矢、碎石的战场上,找到了张奋和另几个战死壮士的尸体,却见他们几人的尸体并没有被贼寇加以损害,而是被端端正正的摆在了一起,排列於城墙角下。——勇敢的人,即使是在敌人那边,也会得到尊重。
把张奋等的尸体抬回城中,暂时不好安葬,找了个地方暂且置之,然后田彻酹酒於地,权先做个祭奠,酒未倒完,他的泪水就已打湿了须囊,伏在张奋的尸体上,痛哭多时。
却张奋等的尸体被田彻亲手抬着入城之时,夕阳昏黄的光下,城内街道两边的民家树上、房顶、楼阁上边,尽是俯瞰的士民。长长的沉默过后,不知是谁最先喊了一声“勇!”随之,抬着尸体的田彻等所过之处,成百、千的县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喊:“勇、勇!”
城中的鼎沸声响传出城外,随风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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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城渐远的曹幹,隐约听到了这喧哗之声,他回顾而望。
见那县城被笼罩在夕阳的光辉里,如似透染血色。
今日攻城才是头一天,就这般惨烈!
适才收兵时,曹丰简单的统计了一下,各伙伤亡加起来,多达一二十人。整部人马,才不过一二百人,一日之战就死伤了近乎十分之一,这要按着这样的战损程度,再打下去,等把南成攻克,曹幹想道,他身边的人还能剩下多少?又有谁,会还活着?
跟在回营的队伍中往前走着,曹幹顾视左右,去看身边这些跟他一块儿鏖战了整日的同袍们,郭赦之胳臂受了伤,腿也受了伤,现下都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下,两个战士扶着他前行;丁狗、田屯诸人亦各有伤,不过他两人的伤不重,他两个抬着一具尸体,这具尸体的脑袋被打破了,血和脑浆混满脸上,已瞧不清长相,正是被张奋的短铁戟砸到的那个义军战士,——此人是丁狗、田屯的同村人,和丁狗、田屯同时入的伙,投的曹幹。
曹幹等了下丁狗,待他和田屯抬着他俩这死掉的同村人的尸体跟上,问他说道:“狗子,你后悔入伙了么?”
“后悔?小郎,为啥后悔?”
曹幹说道:“要是你们没有入伙,他可能还死不了。”
“昨晚战前,俺们几个就说了,今天攻城,小郎你打到哪里,俺们就跟到哪里。”丁狗的表情很悲伤,声音低沉,但语气很坚定,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在内。
曹幹拍了拍他,没再多什么了,转与田屯说道:“田大兄,算上董丹偷袭咱那次,你救我两次了,你的救命之恩,我绝不会忘。”
“田大兄”三字入耳,让田屯很不适应。
他说道:“小郎,俺救你不是应该的么?换了挨打的是俺,小郎你不救俺么?”
“我自然是要救的。”
田屯说道:“这不就行了么?咱们打仗,上了战场,不就是你救救我,我救救你。”
这虽然是朴实无华的语言,却正是道出了“同袍”二字的含义。
将到营门,曹幹等人看见在辕门外,聚了一大群人,俱是随军的家属。
田壮是老营的头领,他已和这些随军家属们在营外等了多时,赶紧带人迎上。
其余的那些老弱妇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