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幹按住垛口,跳将跃上,两三个堡兵举着兵器,大叫着扑过来。
在曹幹之前上了堡墙的曹丰,因为墙垣积雪,滑了一跤,手里的刀没拿稳,滚到了边上。
曹丰赶忙爬起来,去追他的刀,那两三个堡兵已经冲到。
幸好曹幹眼疾手快,及时地探出粪叉,挡住了其中一个堡兵的长矛。
继而,曹幹抬脚踹翻了另一个堡兵,这一脚力沉势急,那堡兵被踹成了个滚葫芦。
紧随着曹幹上来的郭赦之、李顺,扑向剩下的那个堡兵,抱住了他的腰,把他摔倒在地。
——曹丰这才没有被敌人打到。
捡回了自己的刀,曹丰扑向被曹幹踹得滚出去的那个堡兵。
持矛的堡兵,略往后退了些许,稳住身形后,重新攥紧长矛,神色狰狞地叫嚷着杀向曹幹。
拼死时刻,人的喊叫多是无意识的,他也许是在骂人,也许只是单纯的叫喊,曹幹根本听不出来他在叫些什么,沸腾了的热血的刺激下,曹幹也压根不在意他叫的都是些什么。
侧身躲过刺来的矛尖,曹幹平端着粪叉,捅向这个堡兵。
这堡兵用力过猛,已是不能闪避,被粪叉捅进腰肢。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攥着长矛的两只手,松开了一个,去抓粪叉。
粪叉不够锐利,没办法再往深处刺,曹幹转动叉柄,搅大伤口。
血如泉水,瞬间将这堡兵的腰衣、袴子染红。
这堡兵丢下长矛,惊恐地嘶叫着,企图用双手把伤口的喷血堵住,身子软软地歪倒下去。
曹幹把粪叉抽出,大步近前,叉头冲下,斜斜刺进了这堡兵的脖子。
自知已是将死,这堡兵扬起脸,已无刚才的狰狞,眼中流露出恐惧和乞求。
然而很快,这双眼就变得空洞洞的,没了生气。
他有四十多岁,脸皮皴黑,手上满是冻疮,衣衫破旧,正是曹幹攀爬梯子时看到的那人。
“和李顺、郭赦之他们一样,这也是个贫民啊!”这个念头在曹幹脑海一闪而逝。
战局渐烈,没空多想,按下思绪,曹幹扔掉粪叉,拾起这堡兵的长矛,顾盼左近。
更多的堡兵已经杀至,但更多的义军战士也已经爬上墙垣。
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义军,灵活地闪避对面堡兵砍来的环刀,是曹丰的族兄曹德。
又一个义军,狞笑着甩动连枷,左右开弓,打退了两个堡兵,是郭赦之的从弟郭宏。
类似的小战团,在此际的堡墙上触目皆是。
就在曹幹刚才与这个四十多岁的操矛堡丁厮杀时,周围已经是乱战一团!
郭赦之、李顺两人合力,被扑倒的那堡兵打不过,连滚带爬地逃走了。两人未有追赶,改而去帮曹丰。曹丰的对手,也就是起先被曹幹踹翻的那堡兵,身中数刀,已经垂死。
李顺这时犹坐在这堡兵身边的雪上,死命地掰着他的脑袋。
曹幹冲着李顺叫道:“旗呢?”
叫了两声,李顺才听到,他喘着粗气,愕然问道:“小郎,什么旗?”
“咱们的红旗!”
“……爬梯子的时候碍事,我把它丢到堡下了。”
战前交代多次,要把旗拿好,却这李顺还是没将旗拿上来。
曹幹脱口骂了句:“关键时刻掉链子,你……”
还没骂完,一声惊叫响起:“小郎小心!”
随着惊叫,一人赶上,帮曹幹挡住了劈来的兵器。
曹幹掉头来看,是有个堡兵想要偷袭他,但被另外义军战士挡住了。
现在再骂李顺,也已没用,曹幹便不再想立旗以鼓士气这事儿,操持长矛,先是干掉了偷袭他的这个堡兵,接着与曹丰、郭赦之、李顺、曹德等合到一处,聚拢从本梯上登到堡墙的本股战士们,结成了个松散的阵型,——如果聚成一堆也可称“阵型”的话,一面战斗,一面往高长、田武、小四等的位置靠近。
……
守敌中有田家的宗兵,也有田家的徒附。
宗兵、徒附还是很好分别的。
通常宗兵的兵器好些,不乏长矛、环刀,他们的头目偶尔还有披简陋皮甲的。
徒附的兵器就差得多,与义军战士们的大多兵器相同,也都是些棍棒之类。
宗兵主要由坞堡主人田交的近宗远亲组成,亦有田交养的门客,即所谓的轻侠、剑客之属。
徒附都是依附於田交的贫民,近似农奴和后世的佃农之间,算是半农奴。
尽管组成宗兵的那些田交的近宗远亲,大部分种的也是田交的地,等同田交的佃农,但到底姓田,与田交同族,田交同时是他们的族长,而且他们的父母、妻小均被田交收容在坞堡中,故而战斗的意志还算不错。
但那些徒附们的战斗意志,却不必说,则明显不会很高,他们都是被田交逼迫着上来守卫坞堡的。义军战士们打不上来时,他们固是可以壮大守兵的声势,而当义军战士们杀上来,开始白刃战后,他们却又哪里敢拼死不退?特别是在上到墙头的义军越来越多的情况下。
交战不到两刻钟,就有几个破衣烂衫的徒附放弃抵抗,试图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