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的事后,舒文便往后缩,这种事她可不想沾染分毫。于是,砚夕捧着另一盆黄山松前往安庆殿,若是不能立马修好,先用这盆顶上,毕竟失去了最好的,这一盆便是佳作了。
等她去了一看,连花盆都碎了,就算是修剪好了树枝还要移植,倒不如直接换一盆。
负责洒扫的管事不懂这些,就知道别把这事闹大就行,免得被上头埋怨不吉利再受责罚,千叮咛万嘱咐今日这事不能说出去,又和砚夕客客气气道:“多谢多谢。今日这事,还要劳烦你体恤。”说着,便取了些钱往她手里塞。
砚夕点头:“我懂。”
而后,她捧着那棵折枝黄山松往园子里赶,先给找土找盆种上再说其他。
偏是不巧,刚出安庆殿就碰上从外头回来的容牧。她赶紧弯身行礼。
因着前头褚太后提及纳妃一事,容牧火大的同时又有些沉郁。可是想到病重的薛柔,早逝的杨妃,他心情能好才怪。尤其想到那不曾与他风花雪月便香消玉殒的柳家女,但凡让他有过真情实感的女子,没一个过得好,这不禁令他生出几分落寞感。
他当然做不到冷情冷性,可是剩下的那群花枝招展的侧妃实在是聒噪又庸俗,要说再收几个,他又的确没这心思。直到砚夕的突然出现,容牧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明明知道,砚夕并非他的意中人,却会因为那张极其相似脸而注目。他想疏离,还是会想起,他刻意保持距离,还是会撞见。
或许他对她应该果断一些,趁早将她轰出去,哪里还需这么多的郁闷。
可这念头才被埋进土里,还没生根便被他刨了出来。即便他怀疑过她的动机。
“怎么是孤零零的一棵树?”他问。
砚夕小心道:“回大王的话,这树原是要摆在安庆殿的,中途被替换,现下要拿回去重新培土养护。”个中细节她并未说明。
容牧没再追着这点细问。
砚夕站在烈烈北风中,一双握松捧枝的手被吹得通红,指尖被冻得生疼,却只能忍着。她这双手早不似从前那样细嫩,尽管她涂抹膏油保养,前阵还能捞到杨瑾送的手炉,可一整个秋冬都在劳作,被寒冷侵扰,手背全是一道道的小口,尤其是右手的小拇指还冻伤了。
不仅如此,她脸也冷,鼻头和耳朵也红了一片。
可容牧不走,她不敢走,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他纯粹是没话找话:“延福堂所需的盆景都布置好了?”
砚夕如实回答:“两日前,花房的人已经把各处需要的盆景送过去了。至于是否布置好了……婢子不曾去到跟前,并不清楚这事。”
容牧盯着她,大有埋怨的架势:“你从前不是往那送花?怎么到了年节时候反而不知了?”
从前砚夕希望能到延福堂送花进而与那里的人混熟,却是送过两次花后便被容牧制止了。有了先头得情况,就算是延福堂需要其他花草,园子里的管事也不敢再让砚夕过去送。
不光是砚夕,换做哪个园子里的人去延福堂,也去不得里头。园子里的人的确能把花草拾掇得漂亮,可依然被看做是做粗活的仆婢,且他们动不动就要刨坑填土浇水,大多时候身上都是脏兮兮的,平时去各处送东西均不被允许进屋,更别提是否知道盆景摆在屋里什么地方。
何况只要屋子收拾得干净,这形态或俊逸或遒劲或优美或婀娜的盆景往案上几上一摆都不会丑。至于是好还是不好,那得看主人心情,主人说好,那便是好,主人不喜,多好也算不得好。
砚夕不想容牧会为这种小事问到自己跟前来。依着规矩,她不能不答话,便道:“这次并非婢子去延福堂送盆景,所以……不大清楚。”
这个时候,斜剌里出现了陈子恒,他来迎容牧,却戛然止步于十步之外。容牧看他一眼,陈子恒这才又向前几步,呼出膨胀的白气:“大王回来了。”不知怎么的,他略显尴尬,顿了顿方回禀,“大王,年节的礼品和赏赐均拟好了,就等大王过目。”
容牧这才拔腿往回走。
砚夕就在他从她眼前过去后的瞬间,火速转身,同时抽出一只手往唇畔送。她冲着手连呵几口气,以期尽快缓解即将冻僵的手指,也仅仅一个弹指的功夫,她又抬起尚未回暖的手去捂耳朵。
容牧回过身时,就这么看着她互换左右手暖耳朵,偶尔还跺跺脚的窘态。陈子恒看看那如猴子一样的女婢,又看看在寒风中一动不动的人,竟不自觉地垂下了头。
砚夕终于有所缓和,正要往回赶,有声音自身后传来:“明日你来延福堂看吧,如有哪个不合适,及时更替。”
她骤然回身,却只看到了容牧的背影,而陈子恒却冲睁大杏眼的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