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远所言当真?”须发皆黄,自号‘八大王’,人送诨号‘黄虎’的张献忠在李定国叙述完成都之行的所见所闻之后,目光忍不住一凝。
李定国抱拳道:“孩儿所言绝无半分夸张,甚至孩儿觉得自己所看见的武锐军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张可望(孙可望)冷笑道:“便是如二弟所说又如何,冯贼如今也只敢龟缩在川西,连和天下英雄共襄盛举的勇气都没有,不过鼠辈尔。”
李定国嘴角动了动,还是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大哥孙可望目中无人,刚愎自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反驳只会自讨没趣。
“旺儿莫要胡言。”
张献忠斥道:“为父自崇祯三年始征战天下,十余载转战何止万里,然而时至今日,却连一块稳固地盘都没有,明军对为父四下围剿,为父只能四战游斗,此非吾愿,实乃不得已啊。
如果吾有冯恺那小子的眼光和运气,难道不想占据一块稳固地盘闷声发大财?非是不愿,而是明廷不给吾这机会罢了。
如今冯小子挟持蜀王,托蜀王之名编练军伍,看似是龟缩不动,可实际上是蛰伏川西,积蓄力量,看着咱们在川外打生打死,他到最后瞅准时机,出来坐收渔翁之利,当真是好盘算。”
孙可望冷笑道:“这贼子倒是奸滑,义父,不如率兵杀入成都……”
“住口。”张献忠微怒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更何况冯小子的武锐军也是义军,如今明廷未灭,咱们义军难道就要自相残杀,这天底下能当做地盘的地方多了,难道就只有一个成都?你这孩子上了战场倒算是一员猛将,可打仗也得动动脑子!”
孙可望悻悻然不说话了。
张献忠冷哼不在理会孙可望而是凝眉道:“鸿远所见所闻不能不慎,冯小子练出这么一支强悍兵马,还能对百姓士绅,世家大族秋毫无犯,嘉定地龙翻身还能率数万兵马前去救灾,这套手腕比起咱们来看不知道要高明了多少。”
李定国很是慎重的点头应是,目光中满是忧色,义父和李自成、罗汝才攻入中都凤阳,因为各种原因和各路义军闹翻,最终分道扬镳,近年来明军跟疯子似的咬住他们不放,不得已义父前去和李自成合兵。
谁知李自成竟然想要义父称臣,还要吞并义父老营军马,所以义父一气之下再次和李自成分裂。
但是李定国知道,义父的目标就是取大明而代之,推翻明朝自己当皇帝,所有阻碍他成为开国帝王的人都将成为其不共戴天的仇敌!
所以义父和冯恺之间必有一战,如果是对阵李自成,李定国倒还没多少担忧,可在见识过武锐军之后,他觉得义父胜算不足三成,除非能以奇计赢之……
张献忠感叹道:“现在明军必欲灭吾而后快,吾也管不了那许多,只可恨那李自成……”
“孩儿前去成都之时,闯王便三围开封,不知如今如何了?”
张献忠冷笑:“李自成那老贼欲夺开封之心不死,围了开封近一月,屡屡攻城都无功而返,明军得知开封告急,丁启睿便率十几万大军奔赴开封,在朱仙镇被李自成用计击溃,只不过这老贼也是托大,竟敢带亲兵亲往城下查探,被那镇守开封的河南总兵陈永福一箭险些射瞎左眼,如今明军兵败,开封暂无援兵,老贼想要夺城,那就得在明军重振旗鼓杀回来之前夺城,不过吾看悬,开封军民一心,远非洛阳可比,想要夺开封,呵呵……”
“冯恺说李自成会掘黄河……”
“什么?”张献忠一惊,就连孙可望都露出一缕讶然之色。
“他怎么说?”
“他说李自成对开封势在必得,从去年初一直打到如今,和官军连饭轮番鏖战都没放弃,可见夺开封之念甚坚,然而开封城高壕深,军民一心,李自成想要夺取开封难如登天,除非掘黄河倒灌,否则夺城可能不大。”
“冯贼竟然觉得李老贼会掘黄河……”孙可望冷笑道:“由此可见,此人也绝非良善,来日为敌,确实不可小觑。”
张献忠眉头深锁,良久不言。
“义父……”
“嗯?”张献忠回过神,肃然道:“你们觉得李自成是否会掘黄河?如果是你们又会不会掘?”
李定国道:“李自成会不会孩儿不知道,但是想来他应该不会如此丧心病狂,那开封可有上百万百姓,一旦水淹开封,城中能活多少人?至于孩儿……孩儿只会在战场上光明正大杀敌,绝不会对数十万无辜百姓下此狠手。”
孙可望冷笑:“二弟未免有些妇人之仁,李自成枭雄也,从商洛山出来不过年余便裹挟百姓数十万计,官府围剿,他便以这些百姓殿后,自己率老营兵马摆脱追杀,一时间死者盈野,此人更是个伪君子,打出均田免赋的口号,以至于只能靠抢掠为生,时日久了,抢无可抢,他迟早要对百姓动手,此举自然也就是出尔反尔,指望这样的货色心存善念岂不是笑话。”
李定国不想和孙可望争辩,只是冷笑,心道你说的这些难道不是义父常干的事?而且干的比李自成还彻底。
“转战天下,裹挟百姓,以至于赤地千里,非智者所为,冯小子这话说的当真是轻巧的很呐。”张献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