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三娘(1 / 2)

没敲没打没放炮,岑开致的小铺子就这么静悄悄挂上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小牌匾,上书‘岑家食肆’,再添两个竖字‘南食’。

乔阿姐劝她好歹得听个响,不放炮也要敲锣打鼓热闹一番,可岑开致为馥娘伤心难受,并不愿意这样做。

天愈发的热,又闷闷的,对面粥铺的小黄狗也倦倦的,一上午都趴在檐下,只有尾巴摇晃。

竹椅倚在门边,岑开致顺势坐下,手上不住的择着新鲜的艾叶。

阿囡的头发厚,孩子又爱出汗,用这个煮水洗澡,就不会长痱子了。

不知不觉间择了半篮,满手艾叶的浓香,也压不住那股愈发醇厚,拼命往外翻涌的米香气。

不只是岑开致沐浴在这香气中,一个提着竹篮路过的小娘子也闻见了。

她抬头看了看食肆的招牌,问:“你家是卖粽子吗?”

岑开致连忙点头,道:“还有旁的一些南食,不过今日有新包的粽子,只是是浸了草木灰的,不知你吃不吃的惯。”

小娘子唇角点出两个深深梨涡,道:“闻出来了,就是要这个味。”

岑开致引她进来,指着刚写好还没挂起来的菜牌给她看。

“那我就要两个豌豆粽,两个梅干菜肉粽,还要一个蜜枣粽。”

后院的门帘一掀开,气味更是倾泻而出,劈头盖脸给人熏了一阵粽香。

食肆的后厨并不很大,只是两口锅的占着,咕咚咕咚泛着绿褐的粽汤。

这算是店里头回开张,主顾还很好说话,尝了岑开致随手炸着玩的藕角,也买了一份走。

“若是好吃,等端午那日我再来买。”小娘子还道。

小娘子说自己是瑞安府人士,所以吃口跟明州有些像,说没浸过草木灰的粽子,撕开来白花花的,看着就没滋味。

这话祖母也曾说过,不是岑开致的亲祖母,而是张屈的亲祖母曲氏。

曲氏是明州人,岑开致之所以嫁到张家,就是因为她亲祖母和曲氏是手帕交。

她和离闹得最凶的时候,设计了一群长辈把张屈和他堂兄衣衫不整的堵在房里,曲氏没说过她一个不字。

她送张屈下大牢,背井离乡做徭役,曲氏也没指责过她。

倒是她自己下狱后,曲氏漏夜来看她,替她打点收买,又老泪纵横的说是自己害了她。

想到这位长辈,岑开致心里发酸。

曲氏端午只吃蜜枣粽,岑开致每年都给她包。

但张屈死了,她要是还敢上张家门,也是找死。

草木灰粽汤的香气有些独特,又替她揽好些客人登门,鼻子灵的,一进门就道‘老乡’了。

岑开致索性将锅里的粽子都捞到竹篾里,摆在长桌上卖。

“这个粽子有趣,怎么卖?”这客人大约也是家里有孩子的,捏着一只细细的三角粽。

这小粽有食指那么长,却也只有拇指那么细。

“这不是卖的,我做给自家孩子吃的,您要是喜欢,送您一只。”

粽子不好克化,老人小孩都不好多吃,岑开致怕阿囡嘴馋,特撕了粽叶,给她包了几只小的。

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借着香气,岑开致的粽子也卖得七七八八了。

她打听了乔阿姐喜欢吃甜口,留了只白米粽,浇上玫瑰蜂蜜卤子给她送去了。

“你这就关门啦?”乔阿姐见她落锁,可夏日昼长,天还亮呢。

“嗯,去看阿囡。”

岑开致身上没有脂粉香气,鬓边也没簪花,走过之处,只有粽子和莲藕棒骨汤香气。

等她走到宝佑坊时,恰好是相扑热场的时候,两个露着膀子的妇人正在假模假样的缠斗,看得台下各色男人牙花袒露。

公孙三娘也来了,坐在边上嚼一枚咸橄榄,瞥见台上不似相扑,倒似卖笑的场景,尖核被她狠狠的吐在地上,还用脚碾一碾。

岑开致走过去对那个还没戴上鬼面的老头说:“我要压公孙三娘。”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平常而已,却激起周遭几个男人一阵发笑。

老头见她衣着朴素,又是张惹人怜的面孔,难得压低声音劝她,道:“今日是男女相扑。她对上黑山魁呢。”

原来是在笑她押错宝,也是在笑公孙三娘不自量力。

“那就更要压她了。”

岑开致不为所动,把一钱银子投进公孙三娘的竹筒里,银子滚了半圈,孤零零的,边上黑山魁都快装满一半了。

老头见劝不住,笑着摇摇头。

岑开致转身去狮子狗巷,公孙三娘翘着脚又摸出一片糖渍姜片嚼了,漫不经心的打量了她一眼。

狮子狗巷里只有馥娘家是正门,其他屋舍都是后门通向此处,所以大多是时候很僻静,偶尔有下人仆妇打这里走过。

可今日这巷道忽然忙碌了起来,左一个人,右一个人的从岑开致身边走过,怀里都还抱着些东西,桌椅团凳,花瓶瓷枕什么的。

馥娘家宅大门洞开,这些东西竟都是从里头搬出来的。

“阿姥!?阿囡?!”岑开致连忙小跑入内。

这一老一少倒还好,阿姥领着阿囡站在院子里,神色寥落的看着自家被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