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宁朝他抱了抱拳。
天知道他看见被骂得狗血淋头还忍气吞声地哄人时,幸灾乐祸到都想放了个炮庆祝庆祝,差点弄死他的狗东西也有今天,简直是老天开眼。
“不过你给梁烨雇这么多人属实没必要,旁人轻易近不了他的身,他杀别人还差不多,你那些银子全白砸进去了。”权宁颇有些可惜道。
“花钱买安心,白砸进去更好。”王滇薅了根地上的干草,“仗打完了,生意结束,其他人早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废话,我跟他们能一样吗?”权宁往后一仰,就靠在了土包上,从腰间拿了个水袋出来灌了两口,“我来跟你告个别。”
王滇转头去看他,“告别?”
“九星阁建得差不多了,这个阁主还是你来当吧。”他又喝了一口,呼出来满是酒气,眯着眼睛看前面满地的荒草,“我要回南疆了。”
王滇诧异道:“好端端地去南疆做什么,你不是嫌那里闷热又阴森么?”
“像我们这种人,在太干净的地方活不了。”权宁枕着根胳膊道:“碰见太干净的人也不行。”
王滇会意,“是因为你那个七少爷吧?”
“不是我的了,本来也不是我的。”权宁笑道:“人家心里有人了,死了都不肯放下,我才不去讨那个没趣。”
王滇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权宁打蛇随上棍,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凑上来冲他暧昧地吹了口气,笑道:“像你这种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人才最适合我。”
王滇被他这烈酒熏得闭了闭眼睛,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慢条斯理道:“我倒是很想体验一下浪迹江湖的生活,不过梁烨大概又得辛苦追一遭,你要是不怕,我也不怕。”
权宁讪讪地松了手,一脸牙疼道:“你这人忒没意思,玩笑都开不起。”
“这不是正跟你开玩笑么。”王滇也往后一靠,眯起眼睛看向头顶湛蓝空明的天,“大都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梁烨走不了,我就得陪着。”
权宁听得直咋舌,“合着不是刚开始想弄死他的时候了?”
王滇只笑,权宁瞪了他半晌也跟着笑,捣了捣他的肩膀,将酒袋递到他面前,“喝吗?”
王滇转头看他。
权宁笑道:“我这人朋友少得可怜,你勉强算一个,就当告个别吧。”
王滇接过那酒袋子灌了一口,直辣嗓子,“什么破酒。”
“我花了大价钱从你们北边搞得烈酒!不识货。”权宁满腹怨气道:“看上了也不会分你,我搞的马都让梁烨给弄死了。”
王滇摸着鼻子尴尬地笑了笑,“我给它葬了个好地方。”
“……”权宁拿着酒袋指着他道:“你跟梁帝一样,都是没心没肝的东西。”
“要不怎么是双生子呢。”王滇笑道。
权宁听得牙更疼了,“乱!你们宫里乱得可以!”
王滇大声笑了出来。
两个人分了那袋子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天色便逐渐暗了下来,原本还算暖和的风也变得微凉,浓烈的酒气缓缓地飘散在了初春的草木香里。
酒喝干,权宁从地上起来拍了拍那土包,认真道:“兄弟对不住,借你地方喝口酒,你要不满去找他,他特别有钱。”
“滚蛋!”王滇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才发现自己坐着的石板是人家的墓碑,很是抱歉地朝着人家行了礼,醉醺醺道:“罪过罪过,实在对不住,等会儿给您烧纸好好赔不是,给您烧栋别墅过去……”
“你他妈找的什么破地方……”王滇张口就骂,骂到一半反应过来又赶忙冲那土包道:“哎不是说您住的不好……”
权宁狂笑出声,王滇抬脚就踹。
权宁一身彩布看着晃眼,他转了转手里的狼牙,“真不要啊?”
“不要不要。”王滇醉醺醺地挥了挥手,“梁子煜为这玩意儿不知瞎吃了多少飞醋,烦人得很。”
权宁嘿嘿笑着将那狼牙揣进了前襟里,冲他拱手抱拳道:“这一别,就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了,保重。”
王滇被那夕阳照得眯了眯眼睛,拱手正色道:“保重。”
权宁洒脱一笑,拎着酒袋子摇摇晃晃地转身走了,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大声笑道:“别忘了给人兄弟重新立个碑,都给人家坐了,小心半夜找你!”
“滚蛋!”王滇笑骂了一声。
然后看着那道被拉长的影子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晚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