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麟没能待太久, 姬家有一堆事等着他做,还有许多人等着他安抚,所以搬出为老太太尽孝的由头逼迫姬道一定要回家一趟之后,便急匆匆地离开。
他一走, 程梓和姜书客的目光瞬间转移到姬道身上, 狐疑、迷茫, 而又充满了不可思议,如同好好走在路上却被踹了一脚的狗——主要是姜书客挨踹。
“你是三年前的状元?”姜书客用脏兮兮的手揪住姬道袖子, 不可置信地问,“那个十六岁便三元及第,得人王……得陛下御笔朱批,金口御赐‘天下第一才’的状元郎?”
他细数完姬道头顶的光环, 又立刻摇头改口:“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程梓本是对姬家闹鬼一事有兴趣, 但听见这话, 注意力顿时转移, 伸出小爪子扒拉他的衣摆, 仰起的小圆脸上满是好奇。
姬道笑了一声, 听不出喜怒, 低头继续搓泥球, 语气漫不经心:
“你说的那些都是虚名, 它们但凡有一点用, 也不至于一点用没有。”
“喵?喵呜喵呜!”
怎么会没有用?你可是状元郎, 陛下没让你当官,抒发一腔抱负吗?
程梓掏出多年看通俗文艺作品的经验询问,边问还边捞过他搓的泥球, 咔咔两下往里拍种子。
“当官可以抒发抱负?什么抱负?让一尘不染的自己摔进泥潭, 染一身脏污还要被组成泥潭的秽物嘲讽的抱负?”
姬道懒懒地掀起眼皮, 眸间闪过一瞬的讥讽,随即被笑意取代。
“行了,我都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你们巴巴地跟这兴奋什么?”他屈起食指,啪一声弹在程梓额头,“俗。”
程梓捂住脑门,冲他吐吐舌头,没好气地喵了一声。
啊对对对,我就是天下第一的俗猫,略略略。
“怪不得先生提起你的时候,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姜书客小声咕哝,忽然一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诶,状元郎,你能不能把你的绝活儿教我?我想学!”
姬道诧异地挑挑眉:“什么绝活儿?”
程梓也一歪脑袋,疑惑中带着一丝不信。
说实话,他现在看姬道这吊儿郎当的样子,都没法儿相信他是曾经的状元。
“就是那个啊!那个!”
姜书客跳起身,手舞足蹈地比划。
“上课可以睡一天,但年终考核总能拿第一!别人废寝忘食地背书,你一目十行就能记下!别人写策论靠咬笔杆引经据典努力靠题,你写策论靠编造典故改变历史,虽然胡说八道居多,但因文采风流观点犀利永远都能拿高分!”
说着,他双掌合十,期待地看着姬道:“我想学这个。”
程梓愣愣地眨眼,过了一会儿,也并起双指立起身,招财猫似的向他拜了拜:“喵哇喵哇!”
教练,我也想学这个!
姬道挠挠脸,先瞧了瞧程梓明亮亮的大眼睛,再瞅了瞅姜书客笑眯眯的小胖脸,很快便“啧”了一声。
“不行,这个你们真学不来。”他耸耸肩,一本正经地说:“聪明是天生的。”
“……喵!”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程梓扁扁嘴,弯曲爪子勾起一滩湿泥,啪嗒糊到了他脸上。
姬道哈哈大笑着起身,到井边打水洗了脸和手脚,大步往外走去。
姜书客对着他的背影问:“状元郎,你去哪儿啊?”
“去姬宅,告诉他们——子不语怪力乱神!”
姬道摆摆手。
“要看热闹就自己跟上!”
……
“治不了,等死吧。”
姬宅,姬昶房间内,须发皆白的大夫收起诊脉用的垫包,提起药箱就往外走。
他一身青衫,满身药草香气,生得慈眉善目,表情却冰冷,力气还大,好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拽着他的腿都拦不住他。
姬老太太拄着拐,在婢女们的搀扶下追出院子,着急得老泪纵横,大声问:“老爷子!您倒是说说我孙儿究竟怎么了啊!”
白雪生,白大夫闻言住了腿,回头冷笑道:“你那孙儿,年纪轻轻就亏空了身子,弄得脾肾皆虚,血气不调,更兼有一些不可说的症状,怕是被哪里来的艳鬼抽了精气,好好一个小伙,状况却比那些缺魂少魄的孩子更加不堪。”
说罢,他恨铁不成钢地甩袖子:“姬老太太,你现在有空在这儿嚎,从前怎的不知严加看管你的孙子?”
“你、你胡说什么?”姬老太太瞪大双眼,不敢置信,“我……我家昶儿明明日日在家用功读书,哪里会……会……”
闻言,白雪生又是一声冷笑,也懒得再与她多费唇舌,转身继续走。
姬老太太见状,忙忙地让人拉住他。
“先不扯那些了,白老爷子,求您给个补救的法子吧,就算只是开帖药方缓解一下症状,也好过让我孙儿躺在床上等死啊!”
“既然你这么问了,那你确实有件事可以做。”白雪生再次停下脚步,在姬老太太满含期待与欣喜的眼神里,一脸严肃道:“问他棺材喜欢什么材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