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彼刻, 嶙峋花海内的蜂蝶大战已经告一段落。
金翼使与一众蜜官带着上百株花卉离开,由于太过轻车熟路,他们撤退时玉腰奴一方甚至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但正当为首的蝶将要率兵追击时, 花海深处却飞来一片花笺, 拦下了他的脚步。
蝶将一身彩色甲胄, 虽为雄性,却相貌艳丽得雌雄莫辨,只是表情太过冷漠,让人不敢靠近, 也不敢直视。
他拈着花笺看了一眼,忽然蹙起眉峰, 掌心腾起一缕火焰将其烧尽。
“回吧。”
蝶将扭头望了望金翼使离开的方向,垂下眼帘, 悬身飞向花海母巢, 他们的王正在那里等着他回去复命。
片刻后,母巢已至。
玉腰奴的母巢是一株高大广阔的巨树, 主干苍劲, 枝叶繁茂, 几可遮天蔽日。但与整个嶙峋花海相比,还是渺小如尘埃。
从遍地静默的骨藤间行过,蝶将一抬眼便看见倚坐在树下的新王。他身后的巨树有半边盘绕着森森骨藤, 越靠近树根的地方,骨藤便越多越密。
但蝶将记得, 在这位新王诞生之前, 骨藤占据树干的面积远比现在更多。
他才诞生三日, 就做到了过去十数任王都做不到的事吗?
蝶将默默想着, 心里却没有一丝高兴。
新任蝶君一身彩衣, 靠着树干闭眼小憩,仿佛在聆听何处传来的乐声似的,手指敲击着屈起的膝盖,唇角含笑。
他生得极美,是富有强烈攻击性的美,让人第一眼望过去首先感受到的就是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其次才会注意他艳丽至极的五官。
饶是如此,他也并不像蝶将那样给人以雌雄莫辨之感,而是一种极端凌厉的、带着性别特征的美丽,如同月光下,开在锋刃上的牡丹。
“王。”
蝶将止步于半米之外,躬身向蝶君行礼。
“回来了。”蝶君睁开眼,苍碧色的瞳孔浮起笑意,懒散又戏谑,“战况如何?”
“……”
蝶将总有种被嘲讽的感觉,但蝶君明显没有那个意思,所以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将战况如实禀告。
此回双方伤亡不多,因为金翼使的目的是摘花。
他知道慕幽林的地力支撑不起那么多花的种植需求,因而以往并不在意慕幽族那方偶尔的摘花之举。
但这次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反倒叫他摸不准他们的目的了。
“哦,我知道了。”
听完禀报,蝶君淡淡地点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蝶将有些不悦,正想再说什么,蝶君便挥挥手示意他退至一旁。
“……”
到底还是君臣有别,蝶将只能强忍着不悦闭了嘴,退到旁边。
就在他让出直面蝶君的位置之后,一道彩光倏然落下,化为一名身披儒衫,纶巾束发的中年儒士。
他手持折扇,脸上含着谦逊的笑容,向蝶君拱手行了一礼:“在下琴圭,云上府幕僚,见过蝶君。”
蝶君毫不意外他的出现,微仰着头,以慵懒却暗藏凌厉的眼神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随即不冷不热地说:“原来是人族贵客,有什么事吗?”
他口称“贵客”,却并不准备招待这名自称琴圭的男子,连一声“请坐”都欠奉。
虽然面上不显,但他骨子里那种高傲已经显露分明。
琴圭眯了眯眼,好像不介意他的慢待,继续微笑着说:“蝶将已经归来,对于我信笺上所说之事,蝶君以为如何?”
蝶君的手敲了敲膝盖,彩描的眉尾轻轻挑起:“啊……你说的是引入云上府的修行者,助我玉腰奴一族彻底击败慕幽族,一统嶙峋花海和慕幽林之事?”
“正是。”
琴圭微微颔首,眼中闪烁着自信与诚恳,似乎真的一心为他们着想。
“在下是带着诚意而来,云上府的实力在修行界中虽然不算十分强大,但扫平一个慕幽族足矣。此乃我云上府与蝶君交好的诚心,蝶君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便可以解决一难,这无本万利的买卖,想来蝶君不会拒绝。”
说罢,他深深凝视蝶君的双眸,深沉的瞳眸间流露出一种让人不舒服的算计感。
“呵,哈哈,哈哈哈哈——”
蝶君与他对视半晌,忽然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大笑出声,束发的彩带上铃铛乱响,清脆又诡谲。
琴圭皱起眉头,对于他的反应很是不满,但克制的没有表露太多。
“嗯,你说得很好,下次不用再说了。”
笑痛快了以后,蝶君又突兀地收住笑声,表情顷刻间从大笑变得冷若冰霜,向蝶将那边一撇脸,抬起食指一勾:
“叉出去。”
那轻蔑的动作,冷漠的语气,让一直努力保持风度的琴圭终于忍无可忍,沉了脸斥道:“玉腰奴!你们不过是被天界流放的区区蝶奴,安敢如此羞辱于我?……”
话音未落,蝶将蓦然出手,一杆□□劈碎虚空,如同迅疾的闪电刺向他心口。
琴圭猝不及防被扎穿了胸膛,却没有血液流出,只是身体迅速地塌陷、干瘪下来,最终化为一张纸片,在枪尖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