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小胖猫在自己身上乱蹭,半晌,见他蹭满足了,才抬起一只前爪,细心地抖掉爪垫上的尘灰,轻轻按了按他的脑袋。
“喵喵!”
程梓退后两步,仰头与大狗垂下的金眸对视,也伸爪拍拍它,表示哥俩好。
“嗷……呜汪。”
大狗不太熟练地用叫声回应,低头与他互蹭脑袋。
一猫一狗正蹭得起劲,忽然感觉身旁投来了一束目光。
程梓背脊一僵,从大狗柔软的皮毛里支起脑袋,朝旁边看去,不出意外地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看见一只灰白色的兔子。
兔子体态圆润,除耳朵尖和尾巴尖是灰色的之外,其余地方同样是一尘不染的白,即便蹲在刚被雨水打湿的草丛里,身上也没有泥点或草屑,比被它抱在怀里啃的胡萝卜都干净。
它竖起半边耳朵,三瓣嘴不停咀嚼着,明明没做什么,却无端给人一种贱兮兮的感觉,眼里透着狡黠。
程梓抖抖耳朵,翻起死鱼眼——
怎么我每次吸狗都能看见你?
见他看过来,兔子歪歪头,一爪抱着胡萝卜一爪抬起挥挥,同他打招呼。
程梓略显敷衍地点点下巴,表示回应。
这只大狗叫云雪,那边的兔子叫踏雨,都是这家人养的宠物。不过和他们家经常走街串巷的宠物相比,主人们倒是深居简出很多。
程梓在这儿待了两年,也就只见过他们一次,在去年的元宵节。
他和云雪感情不错,主要是喜欢云雪那一身雪白柔软的皮毛。
一猫一狗常约着巡视小镇,偶尔也会一起蹲守河边的钓鱼佬,云雪负责打掩护,他负责捞东西。
至于踏雨。这家伙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在睡觉,剩下两个时辰在吃。若是有人透视它的身躯,看到的估计不是胡萝卜就是白菜叶,蔬菜里面没有一滴血。
除了吃和睡,程梓怀疑它兔生里最大的消遣就是围观自己吸狗。
每逢他与云雪相遇,这只兔子必定出现在十米之内的任何地方,比毒物十步内必有解药定律都稳。
但即便如此,一猫一兔也从未有过具体的交流,最多见面互相点头,就像今天这样。
与踏雨打完招呼,程梓扭过头,也不管云雪能不能听懂,用自己的“语言”习惯同它抑扬顿挫地喵了一阵。
大意是自己先去接姜书客下学,晚上再来找云雪去河边蹲夜钓的钓鱼佬。
云雪的性子安静温柔,微笑着听他喵完后,轻轻颔首,侧头在他头上蹭了蹭。
程梓一拍它的额头,转身跑过拐角,向学堂奔去。
一狗一兔目送他离开。
半晌,踏雨啃完最后一口胡萝卜,披着霞光惬意地眯起眼,冷不防口吐人言:“你是狗?”
云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我是狼。”
……
程梓并不知道自己刚离开,大狗和兔子之间就发生了一件足以令他震惊一百年的奇事,抄小路来到学堂门口,跳上墙头张望,便在庭前看见了姜书客被罚抄书的身影。
一位年逾半百的老先生提着戒尺站在他背后,神色慈和,目光温柔——如果抛开他不时用戒尺敲打纠正姜书客书写错误的动作,这副场景绝对称得上师慈生勤。
程梓咧嘴一笑——你个皮孩也有今天!
姜书客跪坐于几案前,腰背挺直,落笔稳而准,小脸绷得紧紧的,满脑袋都是汗。
他抄写得认真,脸色却有苦色,以程梓对他的了解,此时把他肚子里的腹诽倒出来,淹没一座隐遇镇绰绰有余。
看来今天的下学时间要推迟很久了。
同样是从寒窗苦读的学牲时期过来的程梓露出了幸灾乐祸……哦不是,是慈祥和蔼的笑容,稳稳蹲坐下来。
这时,学堂对面突然飘来了一阵食物的咸香。
味道像是烤鱼,还刷了酱料,撒上了孜然与辣椒粉。
程梓猝不及防闻个正着,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他小心翼翼地转头,想看看香味是从谁家传出来的。岂料一扭头,就迎上了对面杏树下,早上柳娘子和姜二叔才警告过让他不要靠近的七十岁老人沉江月的目光。
他手里捧着个碗,里面装了好几块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烤鱼,正冲程梓微微地笑。
“来。”沉江月向他招手,“尝尝我特地为你做的烤鱼。”
程梓:“……”
我也知道应该躲开他。
可是他做的烤鱼实在太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