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 / 2)

坠落春夜 严雪芥 1820 字 2023-10-30

乌蔓无来由得心漏跳一拍,就听见追野懒懒地打了个补丁:“和我一开始看剧本想象中的邓荔枝有落差,会影响我入戏,有点麻烦。”

心跳落回原处,变成额头青筋一跳。

她内心默念,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和小年轻一般见识。

开拍前汪导让两人走了下大致的位置,确定好机位和景别就正式开始了。

场记拍下板,镜头开始转动。

道具组准备的雨水泼天而下,瞬间把追野的白衬衫打湿,头发尖尖的短茬上粘着一粒粒水珠,像无家可归的小刺猬。

这只小刺猬湿答答地蹲在街边的卷帘门下躲雨,周围人群行色匆匆,没有谁为他停留。

他垂下头,把自己的鞋带解开,又系上,再解开,乐此不疲。

不知道第几次解开时,有一双手比他更快地捏住了鞋带。

追野饰演的陈南错愕地抬起眼,看见乌蔓,也就是邓荔枝肩头夹着一柄灰伞,蹲下身替他系鞋带。

她的衣服和伞一样,也是灰扑扑的,衣摆沾着斜风细雨,抹去了她身上的油烟味,闻起来是一股醉人的潮湿。

两人都没有开口,陈南怔怔盯着她给自己系鞋带的手。原本是极好看的手,修长,柔软,却偏偏布满了陈年的老茧。

那是比他多生活了好多年的证据。

他闷闷地说:“为什么打个这么复杂的结。”

“这样你下次解开的时候,大概会有一种解谜的乐趣?”

“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回去吗?”

“我不用问,我很知道……”邓荔枝顿了顿,“有的时候买完菜回家,明明快到饭点了该回去做饭,但我就突然站在马路边等红灯变成绿灯再变成红灯……”

“你那是偷懒吧。”

邓荔枝笑:“你要这么说也行。”

一直观察着大监的汪城拿起对讲机:“停一下。”

道具组停掉雨水,他们两个站起身看向导演。乌蔓有些不安地问:“是不是刚才情绪不太对?”

汪城转而问她:“你觉得哪里不太对?”

汪城在片场像换了一个人,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比乌蔓还矮上一点的个子带来的却是顶天的压迫。

四面八方的目光盯着她,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太久没有拍戏的时候被人打断,然后指着鼻子暗示她你演得不行,当面让她下不来台。

所以乌蔓一时间真的转不过弯,脑子有点懵,又有点乱。一会儿是这个部分邓荔枝到底该用什么样的姿态说,一会儿是大家都在看挺丢人的,一会儿是开拍第一条就出岔子,她是不是真的挺废呢?

气氛冷场,追野忽然打了个喷嚏。

“这么耗下去我得感冒,导演,等我一下,我再去贴两个暖宝宝。”说完大摇大摆地,甩下大家就走了。

汪城说:“正好,大家都休息下吧。”

窒息的气氛解除,片场又恢复了闹哄哄。

乌蔓也坐回了休息的折叠椅上,把剧本拿到手中,盯着剧本里那一行字念念有词:“邓荔枝系好鞋带,看着陈南,神色平静地跟他说……”

“你觉得这个平静是真的平静吗?”

汪城忽然坐到她对面,斜眼瞟到她手上密密麻麻写满注释的剧本,面色稍霁。

“不是。”乌蔓脱口而出,然后才慢慢斟酌说,“她知道自己的生活很糟糕,却一直**。但她为了安慰陈南,所以还是掏出了这一部分和他说。但她觉得这很丢脸,因为这背后深层次的原因是无性婚姻,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很羞耻的,所以她只能故作平静。”

“你对邓荔枝的理解还是太片面了。”汪城摇摇头,“就像你在试戏的时候说的,她能忍受这样的生活长达八年,一方面有她压抑自我的原因,但压抑到了极限,你想过人会变得怎么样吗?”

乌蔓迟疑地说:“……会自我厌恶吧。”

“不,是认同。她性格里的某一部分已经被同化了。她不仅被桎梏在一段没有激情的婚姻生活中,更是被桎梏在自己已经死亡的灵魂里。而这一切通常都是潜移默化发生的,如果没有契机,有些人可能到死都不明白。所以邓荔枝的平静不是故作,而是一种不自知。”

乌蔓的心口无来由地被针扎了一下,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一头孤岛的鲸鱼跨越了漫长的光阴听到某种召唤,在这一刻,她的灵魂和邓荔枝达到了共振。

“谢谢导演,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第二次开拍前,乌蔓站到了街头,就那样不声不响地站着酝酿情绪。

四周是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是当地的群演,趁着没开拍各种偷拍议论交头接耳,但乌蔓浑然不觉。

她眼神空茫地看着马路,街头的十字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