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赵婳一行人总算是平安逃了出来,商队损失了一箱茶叶,两名护卫受伤。
他们一刻也不敢停,进县城后驾着马车连夜赶路。
丁老三似乎是被吓住了,整个人精神恍惚。
天蒙蒙亮,他像是做了个重大的决定一样,望向赵婳,干涩的嗓子连说话都是沙哑的,问道:“赵姑娘,你去京城所为何事?”
赵婳愣了愣,甜妞靠在她身旁睡得正香,她实在琢磨不透丁老三此时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此前丁老三对她防备有加,现如今却主动与她搭话。
为防止吵醒甜妞,赵婳压低声音,道:“京城里我也没熟人,随处逛逛。”
“赵姑娘,这段时间对你有所防范,请见谅,”丁老三看了眼熟睡的女儿,道:“从你对甜妞可以看出,你是个好人。”
赵婳对别人的恭维心中早就没了波澜,便静静等着丁老三接下来要说的话。
果真,只听他继续道:“我想求赵姑娘答应一件事情。”
赵婳眉角一动,“丁大哥请说,若不是难为情的事情,我可以考虑考虑。”
她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非答应不可。
“昨夜的情形姑娘也见到了,此行去京城还不知会遇到什么意外,我想请姑娘帮我暂时保管一吊铜钱。”丁老三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吊铜钱。
原来,他一路护着的东西就是这?
一吊数量不明的铜钱。
赵婳挂念着的谜团终于解开。
只见丁老三把绳子解开,摸了十枚铜钱串在一起,将剩下的又小心翼翼揣回怀中。
他递了过来,赵婳没有收,反而追问道:“这铜钱有何特别之处?不明不白帮忙,不是我的作风。”
丁老三面色犹豫,因为这一吊铜钱,他在渝州就被人追杀,倘若他将事情真相尽数告知,恐怕会给面前的姑娘招来杀身之祸,就跟现在一样,东躲西藏生怕就被渝州那边派出来追杀他的人发现。
去京城,渝州出发便可直达,他费力绕道益州,为的就是躲掉那伙人的追踪。
晨光熹微,丁老三环顾四周,同行的商贩赶马的赶马,窝在板车上补眠的补眠,根本无人在意他们这边的情况。
纠结片刻,他压低嗓音,直白道:“赵姑娘,这吊铜钱关乎虞国安危,风险极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一路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从我身上抢回这一吊钱,置我于死地。我不知到京城后是否还有人想夺我性命,若是我出了意外,姑娘手中还有十枚,但只要将它们交到皇上手中,就有希望铲除那些歹人的诡计,免百姓遭受战火。”
赵婳眸色渐深,紧紧盯着丁老三手上的那一小串铜钱,“你的意思是渝州有官员生了异心?想要造反?”
丁老三“嘘”了一声,低声道:“切莫议论。”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赵婳疑惑,小声追问道。
“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丁老三肯定回她,“等我把证据交到官府手中,再跟姑娘细说。姑娘与我素不相识,那群人不会拿你怎么样,便也不会让姑娘无端卷入这危险中。”
赵婳约莫是猜到他口中所说的“那群人”指的是谁。
“我理解。”赵婳二话不说收下那串铜钱,“不过你想好到京城去找谁了么?京兆尹?”
丁老三摇头,“我常年在渝州,哪里知道京城中哪些官是好官、哪些是尸位素餐的人。如此重要的物证,我不敢轻易交予他人。等到了京城问问城中百姓,他们比咱们外乡人清楚。”
赵婳不禁高看他几分,最初以为他是个畏手畏脚的鼠辈,没想到竟是个心思敏捷的热血之人。
她惭愧。
“赵姑娘,若是我半路出了意外,请你务必将手里的铜钱交给秉公职守的官老爷。”丁老三再三恳求道。
赵婳从衣袖中拿出方手帕,将铜钱包好揣进怀中,“丁大哥放心,这事我管定了。”
闻言,丁老三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下了。
他出生在渝州,家中排行老三,故而大家都喜欢称他为丁老三。丁老三祖上世代忠良,族训中的第一条就是忠君爱国,他铭记于心,长大后在县衙中谋了个师爷差事。
丁老三勤勤恳恳,却没想到意外撞见了知府和渝州刺史相互勾结,他们把朝廷上拨下来修筑水利的钱财私吞三分之一,用来私铸钱币和招兵买马。
如此做法,其意明显。
渝州进奏院进奏使冷兴昌就是因为发现知府和渝州刺史的勾当才被灭了口。这俩歹人竟然还将冷兴昌佯装成失足落水的模样,不费一兵一卒将此事掩了过去。
若是有人动了歹念,并且已经有所行动,再多的劝诫也难以听进去。
丁老三权衡再三,带着女儿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此路凶险,前途未必。
知府和渝州刺史知道他离开后估摸着已经猜到他知道他们犯下的事情,在渝州去京城的城门口设防,等着他自投罗网。
丁老三另辟蹊径,绕道从西城门去了益州,搭上商老板的商队从益州辗转往京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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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京城,道路上来往的车马越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