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上坐起来,他略有些粗鲁的将肠子塞回肚子里,从自己的咒灵嘴里抽出一卷绷带,随便在伤口上绕了两圈,就跟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
他走到倒在一边的夏油杰身边,看了看夏油杰的情况。
右眼血流不止,胸前那两道刀伤也是,左眼还睁着,却像是死人一样一声都不吭。
“这三刀应该短时间内要不了你的命,咒术师的生命还是很顽强的。”
“可惜了,如果你是式神使,我现在就能给你个痛快。”
“但是你有咒灵操术,鬼知道杀了你之后,你的那些咒灵会不会一下子全冒出来给我添麻烦。”
“真是受了父母的恩惠啊,”伏黑甚尔蔑睨一笑,抬脚踩住夏油杰的头,“不过幸运的你们,也会败给我这种连术式都用不了的猴子,真好笑啊。”
“唉,差点忘了还有个活蹦乱跳的星浆体,这可不行。”
他自说自话的摇了摇头,然后带着胜利者的余裕,大步离去。
在他身后,夏油杰血泊中的手抽动了一下,空洞的左眼失去了最后一点光芒,缓缓闭上。
望……
夏油杰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仍然停留在姜望最后撕心裂肺的痛苦惨叫声里。
只有他一人能听见姜望的声音,凄烈的几近不似人声。
望该是多么的痛苦啊……
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望……
——
姜望自身背负的诅咒与后期术式吸收的咒灵之间原本是有平衡存在的,两者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泾渭分明。
但伏黑甚尔的那一刀破坏了两者之间默契的平衡。
平衡被打破了,动荡纷至而来。
姜望难以在接连不断响起的声音中保持清醒,感受到的疼痛已经是其次了,因为他的神智逐渐在各式各样的哭嚎笑骂中迷离,人世间所有的喜怒哀乐仿佛都朝他展现出来,强行塞进他的脑海……
恍惚间,他好像成了一个人到中年的白领,日复一日的上班工作,拿着微薄的薪水,在家被困于生计的妻子嫌弃,在公司又被上司职场霸凌,抢走所有功劳。
可是不敢辞职,不能辞职,他年龄大了,辞职以后工作难找,家里孩子上补习班老人住院都要钱,养家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只能熬着忍着。直到公司裁员,因为业绩不好他被选中,彻底被压垮的他连鱼死网破的勇气都没有,懦弱的选择扔下了一切躺上了铁轨……
再次睁开眼睛,他又变成一个中学生,成绩半高不低,班里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同学。但莫名其妙的,他忽然开始被同学们排挤、孤立,被迫独来独往,然后渐渐变成了班里的最底层,成为了校园霸凌的对象。
被带到厕所打骂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敢反抗就被教训得越狠,被烟头烫手臂,被按到小便池喝尿,被扒光脖子拴上绳子趴在地上学狗叫……
最后为了摆脱这一切,他选择了从教学楼天台上一跃而下……
姜望逐渐忘记了自己是谁,一次又一次的沉沦在人世间的苦难之中,越来越分不清真假虚幻。
我到底在哪?
这些到底是什么?
我在干什么?
我又是谁?
唯有苦难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真实……
人生百味……酸甜苦辣……
苦……唯有苦厄……
——
昏睡中的夏油杰紧皱着眉头,神情痛苦不安,受伤的右眼已经被绷带纱布妥帖的包了起来,胸前的刀伤也已痊愈,只是高烧不退。
家入硝子接过灰原雄送来的湿毛巾,叠好放到了夏油杰的额头上降温。
“望!”忽然间,他大喊着一个名字猛然坐起,神色慌乱无助到了极点,仿佛一根羽毛就能将他压垮。
“夏油前辈醒了!!”灰原雄激动的拍了拍七海建人的后背,七海建人的表情却没有像他只看到夏油杰苏醒就盲目乐观。
他们两个和夏油杰等人坐同一班飞机回到东京,然后就和前辈们分开,晚了一个小时才回到高专。
结果就是灰原雄七海建人回到学校时,先在筵山麓看到了破破烂烂的山门和一看就是被五条悟术式轰出的坑坑洼洼,又找到了一处地上的血泊,伤者不见踪影;然后又在学校里遇见了拔足狂奔的家入硝子,就被抓了壮丁一起沿着咒灵的残秽找到了薨星宫参道前重伤奄奄一息的夏油杰……
不清楚二年级前辈们任务内容的两个人被叫去冲绳时,只知道前辈们是在保护一个柔弱的少女。
然而现在两个前辈一个重伤一个失踪,被保护的少女更是不见人影,清楚夏油杰和五条悟是何等实力的两个人都想象不出他们的对手该是多么的强大……
家入硝子没说话,她看着夏油杰忽然又捂住右眼,才出声了。
“你的右眼没事,那一刀很幸运的没有伤到眼部神经,眼球也已经治好了,绷带过几天再摘,不会失明的。”
无论如何在心中呼喊也得不到姜望回应的夏油杰勉强说服自己,望说不定是受了伤需要一点时间恢复。
于是,他努力想起失去意识前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硝子,